“鮮兒,你說高粱砍斷了,它還能叫高粱嗎?”</p>


    朱傳文看著碗裏不斷堆起的小山,隻覺坐在椅子上一股如鯁在喉,如芒刺背,如坐針氈的感覺繽紛而至,眼睛骨碌碌一轉,朝著鮮兒問道。</p>


    鮮兒則是被朱傳文的問題一下問蒙了,不明覺厲的感覺一下子湧上心頭。</p>


    “若梅,你說生蠔煮熟了,它還能叫生蠔嗎?”</p>


    宮若梅也同樣得到一個問題,兩人愣神的功夫,朱傳文三兩口刨完了碗中的飯,身後猶如有隻野狗一般朝著門口逃竄。</p>


    “我去找一下老曲,你們先休息吧。”</p>


    曲宅</p>


    曲正乾正在收拾行禮,漢耀下屬冶煉業的赴美事宜可以說是幾個月以前敲定的,但是牽一發而動全身,赴美事宜這事兒,肯定還得保證漢耀下屬冶煉企業的生產。</p>


    在這樣的衡量之下,漢耀冶煉方麵的人才已經完成抽調,並進行了前期的培訓,此次,將由曲正乾親自帶隊,前往美國借著摩根財團控股的企業,近距離的觀察美國冶煉行業與漢耀的不同,查漏補缺,學習之於完成自我的修煉。</p>


    “老爺,先生來找您了!”曲正乾的妻子接到傭人的話,匆匆安排了朱傳文在客廳坐著之後,趕忙上樓朝著曲正乾說道。</p>


    先生,這在冰城可以說是一個相對唯一的稱唿,除了漢耀中學的教員先生,能被稱之為先生的也就隻有朱傳文一人而已。這也其實是對教員社會地位的拔高,委實,漢耀中學,乃至漢耀小學的教員都有著塑造冰城新一代學生靈魂的作用。</p>


    孔子所言:“有酒食,先生饌。“孟子所言:“先生何為出此言也。“</p>


    孔孟對於“先生”一詞都是帶有尊崇的意味,當然,不是朱傳文敢比肩先賢,而是如今的地位之於他成就了他冰城朱先生的特殊地位。</p>


    曲正乾聞言,趕忙放下正在檢查的行禮,匆匆走下樓去,漢耀的一眾理事住的都是小洋樓,由漢耀安保部門進行拱衛。</p>


    “總理事,您怎麽過來了?”</p>


    “哈哈,老曲,我來看看你,明天就走了,這一行就是一年,委實有些舍不得。”朱傳文笑著舉了舉自己帶的好酒,礙於麵子,並不能說自己是被鮮兒和宮若梅倆女子逼的“離家出走”,找了個舍不得的借口。</p>


    曲正乾卻是聞言,一股士為知己者死的念頭油然而生。曲正乾之後,楚可求、周家兄弟、聶士則等等都會陸續前往美國進行考察,美國的社會體製,乃至專業水平說不上是現在世界上最好的,但是卻是漢耀最容易參與進去的,畢竟漢耀美國分部,也就是艾隆公司還有著摩根財團的一部分股權。</p>


    “總理事,您等等,我讓家裏的廚子弄點小菜。”</p>


    不一會兒,朱傳文和曲正乾就對酌了起來。</p>


    “總理事,這次赴美,您這邊還有什麽囑咐嗎?”</p>


    “老曲啊,你多慮了,該說的東西在我們上一次的幾個理事的交流會上已經由著各個理事補充說明了,我啊,就是個門外漢,專業技術的事兒就不多說了。”</p>


    曲正乾聞言點點頭,漢耀的體製伴隨著的還有他聞所未聞,前所未見的透明化,這種在會議上確定的事情,如果不出現問題,便不會更改。</p>


    人力又窮時,朱傳文自然明白這樣的道理。舉個不太恰當的例子,殺一是罪,屠萬是雄。而用到管理上,管好幾個人是本事,但是人數成千上萬了呢,就得放權了,要不然朱傳文就得如崇禎一般,每天工作將近16個小時,說不準還弄個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p>


    兩個人閑聊著,曲正乾突然問起了朱傳文一個他很疑惑的問題。“總教導,您怎麽對日本人百般的防備?”</p>


    “老曲,你還記得尹藤博文被刺殺之後國內報紙的一些言論嗎?”</p>


    “記得啊,有些人歡唿雀躍,畢竟甲午之後,尹藤博文在我們眼中就成了一個“惡人”乃至“幫兇”的存在。但也有人引用《禮記》說:鄰有喪,春不相;裏有殯,不巷歌。”曲正乾想著去年年底乃至1910年春的一波報社爭論說道。</p>


    “是啊,但是後者忘記了《禮記》還有一句話叫做:君父之仇,不共戴天。”朱傳文略有些發暈的腦子中閃過這個世界僅僅隻有他知道的畫麵。</p>


    一個不足滿月的孩子被用刺刀穿過胸膛,斜挑著像是戰利品一般掛在刺刀上,挑在肩頭。</p>


    一群老弱病殘皆有的男人女人被用槍指著,自己挖下大坑跳了進去,隨後,就成了他們的埋骨之所。</p>


    鋒利的機槍子彈好似鐮刀,收割一個排排雙手被縛被俘士兵的生命</p>


    ……</p>


    這一切,卻在那時的日本國內民眾認為是英勇的舉動,甚至是10歲左右的日本小孩,都聽的熱血沸騰,津津樂道,成了他們民族自豪感和優越感的來源。</p>


    曲正乾將朱傳文的話理解成了甲午戰爭,再一次覺得總理事憂國憂民之心的確非常人所能及也,“總理事,那現在英國之香港、德國之青島,不都是在……”</p>


    “老曲啊,英國之占香港,其目的無非是繼續施行他們的古典霸權主義,維持大陸均衡。於我們,從商業、乃至經濟手段剝削咱們。</p>


    德國之占青島,又有所不同,目的有二。其一,青島膠州灣的地理位置優越,德國和英、法、俄老牌的強國不同,德國發展起來的時候,這個世界早就被瓜分殆盡,唯有在遠東占據青島,插下了一顆牢固的釘子,才有可能在未來,對我們施行經濟上的掠奪。</p>


    老曲啊,你想想,為什麽我們的北洋用的大多是德製的裝備,教官都是德國教官居多。這都是從政府層麵上對我們進行的示好與賄賂。</p>


    再補充一點,現在的德國港口很少,他們的遠東艦隊也隻有在青島才能得到物資及裝備的補充。”朱傳文就著花生米,眼睛迷離著說著自己的思考。</p>


    的確,德國海軍是現在世界上發展勢頭最為強勁的海軍,而且不單單是海軍。那是陸軍、海軍還有特種部隊(也就是齊柏林空艇)的海陸空全方位發展,這樣發展的勢頭肯定是對於現狀世界被瓜分有著強烈不滿。</p>


    “總理事,那第二個目的呢?”</p>


    “老曲,別看德國人當時因為巨野教桉占領的青島也是個小漁村,但是這些洋人建設城市的能力是很有經驗的,或者說他們的眼光毒辣的很,冰城、香港、青島哪個曾經不是清廷的小漁村,他們希望這裏可以超越香港。</p>


    更重要的是,一旦控製這裏,以青島為基地,朝著齊魯內部就有著更加廣闊的經濟腹地,德國就在遠東能開拓自己的經濟勢力範圍。”</p>


    “我懂,總理事,清廷所謂師夷長技以製夷不如說是借夷長技以製夷,他們是甘願被我們所利用。”</p>


    “老曲,透徹!走一個!”</p>


    朱傳文喝的酒,按照後世的說法和清香型有些想象,入口微甜,後勁卻有些微微發苦,最重要的一點就是第二天起來頭不疼。</p>


    “總理事,那為什麽如今向著這麽防備著日本啊,旅順的地理位置不錯,但是相比於青島虎視齊魯,香港坐擁兩廣及南洋,重要性相對來說是低的啊。”</p>


    “老曲,這你就錯了,目前的歐洲那就是火藥桶,未來的歐洲肯定有一戰,德國要挑戰英國的霸權主義,但是日本和我們卻是遊離於這場戰鬥之外的。</p>


    老曲,想想俄日戰爭,再想想之前的旅順。日本這個國家占領的地方肯定會有著流血事件的發生,日本對於屠殺很是熱衷,這是對我們的亡國滅種,鳩占鵲巢啊。</p>


    相比而言,英、美、俄、法、德,這些國家玩的都是經濟上的一套,他們培養買辦,利用洋煙,都是在以極低的資本剝削我們的勞動成果。但是日本,他們卻是樂得屠殺,他們窺竊的,是你,是我,是千千萬萬中國人腳下的土地和資源。”朱傳文的眼神略微有些迷離,但是曲正乾卻是越聽越精神,他是第一次從朱傳文口中聽到了對日本的忌憚。</p>


    對與不對暫且不提,這種獨家消息,就如同穀庵升在日本聽到朱傳文理想時一般,整個人的靈魂都有些的顫抖。</p>


    這天晚上,朱傳文和曲正乾聊了很久,以至於到最後,兩個人喝的酩酊大醉,秘書趙東將朱傳文送迴了瓷房子。</p>


    不過從曲正乾走的時候,目光卻是深深的冰城的日本領事館望了一眼。冶煉,是漢耀未來工業的基礎,趕超日本,成了曲正乾此時的追求,這不是一方麵的趕超,而是在質量上全方位,立體化的趕超。</p>


    為什麽說是質量上呢,冰城乃至黑省的人口也就百來萬,和日本這個相比,和日本這個兼並了朝鮮的國家相比,規模上怎麽說都是差了些的。但是質量上,曲正乾在朝著海參崴出發的時候,在心裏立下這樣的想法與決定。</p>


    ……</p>


    第二天,朱傳文揉著腦袋,說什麽喝的酒腦袋不疼那都是騙人的,如果不疼那就是沒到量。</p>


    “趙東,曲正乾走了?”</p>


    “走了,總理事,曲理事率隊,先去海參崴,再乘坐咱們運收音機原件的商船前往美國。”</p>


    “你代我去送了吧?”</p>


    “送了,總理事。”</p>


    “那就好,老楚今天什麽時候到?”</p>


    正說著,朱傳文的辦公室門響了起來……</p>


    “老楚,來來來,坐下,我還正想讓趙東催催你呢,讓你帶的東西帶了嗎?”</p>


    楚可求這人就像是朱傳文的哆啦A夢,還是自己手搓裝備的低配版的那種,這次楚可求來,又是給朱傳文送東西的。</p>


    </p>


    “帶了,總理事,這東西雖說簡單,但是我們研究所也搗鼓了很久。”楚可求身後的人抱著一個木頭箱子,隨後更是將其中的東西拿了出來。</p>


    箱子被打開,機油味道鋪麵而來,撤開上麵包裹的油紙,一個工業製品帶著黑油出現了朱傳文的眼中。</p>


    “總理事,這是物理研究所的漢耀甲型單缸多用途發動機。”</p>


    “好啊,總算是弄了出來。”朱傳文點點頭,他知道這東西弄出來的難度,可以說朱傳武下屬的歐洲實驗室也是出了大力的,在機器的小型化上,歐洲的機械師們為了漢耀的懸賞那是絞盡腦汁。</p>


    “是啊,總理事,生產線已經開始陸續建設了。這發動機的產量在一年之中我們計劃朝著3萬台邁進,這些發動機我們會下沉到朱家糧鋪,周氏兄弟的指導隊伍也組織完成,設計圖我們也完成了。</p>


    這發動機的馬力也不是很強勁,僅僅隻有3匹,但是驅動我們的自行車和三輪自行車已經綽綽有餘,未來朱家糧鋪的運輸機動能力將會大大提升。”楚可求似乎對於未來有著很大憧憬。</p>


    科技改變生活,這是朱傳文告訴楚可求的話。這並不是空話,一步一步,楚可求踐行著朱傳文的要求。</p>


    “不錯了,3匹已經是足夠了。”朱傳文笑了笑,漢耀甲型發動機,是他審批的項目,從漢耀進行產業改造之後,漢耀那些淘汰的機床向著朱家糧鋪下沉。將朱家糧鋪朝著工農集合體的發展趨勢就被定了下來,關鍵的發動機製造交由楚可求的鐵器二廠下屬發動機生產廠生產,後續還有著產品升級的餘地。</p>


    而現階段,培養一批漢耀的後備工人,乃至與將部分的鐵器生產下沉到朱家糧鋪,都是未來整個朱家發展的方向。</p>


    這是前所未有的一種嚐試,從古至今,這片土地上,都是以小農為基礎的。而現在,朱傳文卻在榨油、粉條簡單的產品加工製造之後,直接升級到了零部件的加工。</p>


    “老楚,這事兒你去和曹德忠對接,今年他那邊的倉庫可都是儲存滿了,後期我們還有著大批的大豆賣給西伯利亞的總督,這筆錢正好借著發動機采購,我們將朱家糧鋪的機動性提升起來。”朱傳文說道。</p>


    “對接過了,總理事。曹掌櫃從發現拖拉機的好處之後,現在對我們的產品有著盲目的信任,自行車的改造不急,單說三輪自行車,這種簡單,通過性極強的交通工具將會把我們的運輸能力不斷的提升。乃至老東家(朱開山)對此都是持著支持的態度。”</p>


    “這事兒,你還給我爹說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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