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掌櫃,這是11月各個學校夥食耗費的清單。”這是烏蘭圖雅的聲音,朱傳文就像個賊一樣,悄麽聲,弓著身子,側耳聽著裏麵的動靜,聽到這漢耀一係在用的正兒八經的稱唿,心中腹誹,嘿,這還整的挺正規。


    “烏蘭姐姐,你可別埋汰我了,叫我鮮兒就行。”


    “那可不行,咱現在可是學校的各個主管,有著工錢的,怎麽能沒規矩呢?”楊彩娥在一邊一本正經的說道,這樣子與賀老四如出一轍,可能倆人一起生活久了就各自帶著對方的影子。


    “那,好吧……”鮮兒算是默認了這個稱唿,隨即拿起一摞摞的清單看了起來。“烏蘭姐姐,現在學校的肉食、奶食都是小青山在供應嗎?”


    “對,牛肉、羊肉、牛奶、羊奶都是小青山牧場在供應。育種場那個日本人還真算是有本事,牛種的改良很出色,有著專門的肉用牛,說是叫青山牛(也就是改良之後的和牛),這種肉牛有著600多頭, 肉質也的確出色,不過這些牛是那個日本人的寶貝, 也隻有瓷房子和各個掌櫃、大隊長級別的家中才會供應。還有3000多頭尋常的肉牛, 也是逐漸在改良, 這些都是供應學校的。


    還有專門的奶牛,也是這兩年培育出來, 說是專門產奶的,現在單另在一處牛棚,配著工人, 裏麵的牛奶除了部分被牧場、兩個礦場消耗,能送往冰城的都送來了,有著兩個巨大搪瓷罐,焊接在改裝貨車廂上,現在掛在兩列火車後麵, 給咱學校輸送牛奶。羊奶疙瘩也有, 交由聚集區的牧民製作, 定期供應學校,不過學生們好像不太愛吃, 但工人買迴去的挺多的。”烏蘭圖雅對於小青山牧場的事兒如數家珍, 怎麽說她還都是兼顧著小青山育種場, 偶爾去一趟, 而且很多在裏麵工作的蒙古人都是她牽的線。


    “那這個月沒有浪費吧。”鮮兒問道。


    學校初辦, 還是這種管吃的學校,都沒有經驗,9月份出現了飯菜不夠的情況, 導致很多學生沒吃飽,而10月卻出現了浪費的情況, 這些帶著葷腥的菜品在如今都是緊俏的東西, 正因為緊俏、貴重, 讓各個食堂招募的工人家屬有些畏手畏腳, 這些東西根本不敢帶迴家, 導致了很多食物被浪費,這個問題也是鮮兒在10月中的時候了解到,並馬上做出了整改。


    “這事兒就得問我了, 各處學校的工人夜校不是開辦起來了嗎?這部分做超的夥食全都半價銷售,上學的工人們會將他買走, 雖然還是有著銀錢上的虧損,但是總體來看已經杜絕了浪費的現象。”楊彩娥總管著各個學校食堂, 這個辦法還是她想出來,吃不完就賣,如今來說,能見葷腥的確是很奢侈的事情,工人們也很是歡迎,算是又增加了個報讀夜校的福利吧。其實也就漢耀的學校財大氣粗,直接從孩子開始補充蛋白質,改變著這些孩子的體質。


    “那就行,這事兒就一直這麽幹下去,我問過喬洪國了,這個夜校會一直辦下去,如今漢耀對於工人的要求越來越高,已經不滿足於工人認字兒、識字兒,聽說奉天來的那些高級工匠要開設專門的課,針對性的培養工人。”鮮兒說道,這事兒雖然跟學校的事情沒有關係,但是有一點,就是讓倆人放心,學校的夥食還得繼續讓孩子們吃好,吃飽,有著這些工人群體接受剩餘夥食,不浪費就已經很好了。


    “知道了,譚掌櫃。”楊彩娥自然明白了什麽意思,做出了保證。


    “對了,我上次說的獎勵的事情翟校長那邊統計出來了嗎?”鮮兒問道。


    這事兒是鮮兒從朱傳傑那個愛不釋手的獎杯得到的啟發,雖然小學才開辦了一年級,雖然還小, 但是得讓他們現在就明白一個名叫榮譽的東西。這群孩子不是不愛學習嗎?那就引導,培養,小學發獎杯,中學發獎學金, 都是每個班級的前三名才有著不同級別的獎勵。


    “統計出來了,這個月需要這部分支出293銀元。”烏蘭圖雅說道。


    “嗯, 你等等,這部分錢我出。”鮮兒從房間的櫃子裏拿出一個小木盒,漢耀學校一係的資金吃緊是真的,翟校長那邊一邊給中學添加各種實驗器材,一邊給圖書館擴充書籍,這錢自然不好再朝他伸手,索性,鮮兒還管著瓷房子的錢,每個月盈餘很多。傳文娘現在專心帶著大孫子,這管錢的事兒就教到了鮮兒的手上,居然被鮮兒填補學校的窟窿。


    “譚掌櫃,不需要你全出。”楊彩娥拿出個名單,“這事兒不是你提議,我們各家相應的嗎?穀掌櫃的媳婦拿出了100個銀元,曲掌櫃的媳婦也拿出了100個銀元,還有我家的,烏蘭家的,朱春山家的,楚掌櫃家的……零零總總算起來,已經有著3000多銀元了。再加上你這500,那就是3531銀元,夠發一年的獎勵了。”


    “你們還去找那些掌櫃夫人了?”譚鮮兒有些吃驚的問道。


    “不是我去找了,而是她們找上門來,說也想參與進來,孩子都送進學校了,每天在家呆著實在是沒事兒幹,正好遇上我們開會在討論這個事情,她們也想著參合一手。”楊彩娥說道,那天可是被這群掌櫃夫人的氣勢和手筆驚了一下,原本各個隊長夫人也就湊了1000多銀元。


    朱傳文聽著這個消息,人都愣了,每個月這些隊長夫人也就幾個銀元的工錢,由學校支付,好家夥,算是把1年多的工錢全捐了進去,女人啊,還真是感性。


    “人那就全收了吧,我記得學校還是缺人手,管食堂的,管衛生的,管教學器材的都安排上,讓翟校長那邊別再招人了。”鮮兒也是馬上就做出了決定,這些掌櫃夫人可一個個算是認字兒的,進來直接就能上崗,人還放心,而且看樣子也是真的把漢耀的學校當做了自己的事業,還有什麽可推脫的呢。


    “好的,迴頭我把名單和空缺的人手清單拿過來。”楊彩娥一邊將鮮兒的錢收起來,又將這個捐款的名單放在盒子裏。


    “我看再沒什麽問題了,就這樣吧。”鮮兒將上報的報表一合,遞給兩人。


    朱傳文聽見了,趕忙輕手輕腳的朝著主臥旁邊的客房走去。


    主臥裏,楊彩娥和烏蘭圖雅收拾著東西告辭離開,朱小婉與宮若梅也將一直陪著玩的小滿抱過來給鮮兒,同樣出了主臥。這就是兩人來到這裏的主要工作了,她倆還有著自己的學業,幫不上什麽忙,就像如今的夏玉書,已經開啟了英語的瘋狂學習模式,平時還真見不到人。


    待幾人下了樓,躡手躡腳的朱傳文從客房中走了出來,故意等了一會兒,重重的踩踏著木地板,裝作剛迴來的樣子。


    “鮮兒!”待進門,看見鮮兒正抱著小滿來迴搖晃,是在哄睡覺。


    “噓,傳文哥,小滿馬上要睡著了。”


    朱傳文安靜的坐在一旁,看著這讓他心中如調了蜜一般,沁人心脾的場景。


    “走!傳文哥,出去說。”鮮兒輕輕將哄睡著的兒子放在搖籃裏,拉著朱傳文走到了門口。


    瓷房子三樓的過道上


    “傳文哥,今天迴來的早呀!”鮮兒抱住了朱傳文的腰,抱孩子抱多了,自己也需要被抱一抱。


    “是啊,我要是不迴來早點,還看不到鮮兒掌櫃在批閱學校的供貨,我就說,學校的夥食怎麽一直順順當當的。”朱傳文捋著鮮兒的背說道,說完這句話,明顯感覺到鮮兒背上的肌肉僵硬了一些。


    “傳文哥~”鮮兒正欲解釋。


    “別怕,我不是不叫你管這些事情,這樣吧,一層還有間客房,直接改成會客室,到時候有著小婉幫你看孩子,你就能在這裏見烏蘭嬸子他們了,也不會吵到小滿睡覺。”


    “真的嗎?”鮮兒抬起頭,眼睛裏都是不可置信,這麽支持自己?原本這事兒偷偷摸摸的防著的就不是朱傳文,而是兩位奶奶輩人物,還想著過完年就和自己男人商量,放她去坐班呢,現在看來,自己或許能直接在瓷房子裏辦公。


    “真的,但是別太累!”朱傳文抱著自己媳婦來迴晃動著,享受著此刻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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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有,我聽見你們那個獎學金計劃了,這筆錢你們做好公示,在學校設立個捐款名冊吧,往後隻要有願意的,都可以在裏麵捐款,做好每一筆錢的支出。”朱傳文想了想說道,等這個名冊建立起來,他就也悄悄以鮮兒的名義在上麵捐上一筆錢,每年捐一筆,倒也是能保證這個獎學金能一直順利的發放下去。


    鮮兒居家辦公的事兒,在小兩口的溫存之中就這樣定了下來。


    瓷房子不是鳥籠,漢耀也不是鳥籠,更像是一個平台,既然自己媳婦願意幹點力所能及的事情,那就接著幹吧,瞿敬仁作為漢耀的校長,早就有著朱傳文的默許,如果鮮兒有著不妥的決定,作為漢耀當家人,到時候自然會出麵溝通。


    但目前看來,鮮兒幹的的確比之前預想的出色。


    瓷房子一樓的一間客房在朱傳文秘書的操持下,很快就被改造了出來,在接下來一兩年的時間裏,會作為鮮兒辦公的地方,當然,對於自己娘的說辭,這間房是要作為朱傳文的會客室。


    時間就這樣緩緩流淌著,漢耀一係的年會在12月15日如期開始,漢耀大樓在10月份又進行了一次加固,三層原僅剩的12間旅館房間這次有6間被再次改造,成為了一間容納30餘人的會議室,在這裏進行了為期一天的主要會議,因為漢耀的蓬勃發展,各自的掌櫃也到了一筆不菲的獎勵。


    所有漢耀的掌櫃都出席了這次會議,穀庵升也從滬上趕了迴來,當然,除了繼續隱藏在陰影處的王可仁。


    接下來,在給這些奔波在外掌櫃三天假的同時,朱傳文也在辦公室見著一個又一個對於自己負責那攤事業有著擴張想法的掌櫃。


    辦公室中,朱帆熟練的找出了朱傳文辦公室放著的茶杯,還收拾了一下看不過眼歪掉的擺設,心裏還想著等等對那倆秘書再耳提麵命一番,幹的什麽活兒……


    滿上朱傳文的茶杯,坐在了沙發上和自己東家麵對麵。


    “朱帆啊,海參崴的依蘭號如今怎麽樣了?”


    “東家,最近還在調集貨物,等這次去一趟日本,今年與安田簽訂的味精單子就能完成了,穀掌櫃也會搭船前往日本一趟,說是要簽署漢耀-安田明年的訂單。”


    “嗯,老穀跟我說過了,我問的啊,是海員培養的如何了?”


    “招募的都是朱家糧鋪的農家子弟,上手沒那麽快,如果要完全操縱自己的貨輪還是得些時候。我還是建議在關鍵崗位招募一些退役的俄國海軍,這些人雖然手上活兒糙,也不愛惜船,但畢竟經驗足,有著這樣的一個大副,在海上能處理很多事情。”


    漢耀海運的人手培養在朱帆上任的時候就已經開始著手了,招募的都是知根知底的人,也就是農莊的佃戶。


    至於為什麽培養,除了一開始想剔除依蘭號上一半的俄國人,還有的便是海運的擴張了。


    漢耀海運要購買第二艘貨輪,這是朱帆這次年會上提交的一個海運發展計劃,算是提前邁開了步子。


    作為常年來迴冰城與日本的船長,朱帆對於日本的觀察很細膩,安田方麵因為手握著味精專利,已經開始限製日本的某些企業生產味精,而單單漢耀的每年的100萬瓶兒,遠遠不能滿足日本的銷量,可以預見,今年這安田下的味精訂單肯定會比去年多。


    這事兒,朱傳文在穀庵升的報告裏也看到,並且已經付諸了行動,鐵器廠已經開足馬力,生產味精成產線需要的設備。漢耀的味精廠將會再次擴建,味精廠掌櫃由毛光廷選人擔任,依次建設味精二廠、三廠,讓產量直接翻3倍,達到每年450萬瓶的產量。


    而遠洋海運的目的自然不隻是賣味精,如此繁重的味精運輸任務,將極大的壓縮其他貨物在依蘭號上的運輸空間,對從購買、置換日本廉價工業產品的運輸將會產生巨大的限製,所以,這第二艘貨輪的購買便成了勢在必行的事情。


    “嗯,那就還是招募一些俄國海員吧。還有,你的計劃我看了,雖然從日本造船廠購買貨輪我還是有些反對,但此時也是沒有其他辦法了,這一步太快了。”朱傳文表明了自己的態度,這事兒下不為例,就是從英國、德國、美國購買貨輪都是可以的。


    “知道了,東家。”朱帆從來不問問題,自己東家怎麽說,他執行就是了,往後會接觸其他國家的船廠,隨即從攜帶的包裏拿出了翻譯好的文件。


    三菱位於神戶的造船廠翻新了一艘8000噸級別的貨輪,正在找買家,這次穀庵升去日本,拿著安田結的近150萬日元的尾款便可以用來購買這艘貨輪,雖然是二手貨,但是翻新之後這艘20多年前的貨輪依舊達到了如今貨輪的標準,還能服役很久。


    三菱對外的標價135萬日元,但是有著之前的合作,穀庵升肯定還能再砍一砍價格。


    朱傳文在這份文件後簽署了同意的字樣,文件便被朱帆收了起來。


    “東家,有著兩艘貨輪,這海參崴至日本、海參崴至滬上的航線也是完全有能力負擔起來。”朱帆向著朱傳文保證道。


    “行,這事兒就這麽定了,朱帆啊,作為海運公司的負責人,還得擔起海員培訓的任務,再過兩年我要看到一艘全是由國人駕駛的貨輪。”臨別,朱傳文還是給朱帆下達這樣的任務。


    聽著門口朱帆對兩個秘書以一副過來人口吻教導,朱傳文有些好笑,這個朱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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