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卻是師父來了。”


    老三黃連見大哥、二哥口舌伶俐,不知說些什麽才好,支吾也沒放出個屁來,大大與以前的風格不同。


    鄭慧擺了擺手,讓三人起身,又問這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老大黑豆歎了口氣,將此事說出,原來,他們今日遇到了一件令人啼笑皆非的事,而這件事曾經發生在他們身上。當日他們三個在好城內遇見慕容焉時,曾經吃了別人的梨子不給錢,還要搶一位和尚的百錫杖。而今天,一改惡習的他們經過此地,看見那個大漢正用同樣的手段吃別人的水果,當那攤老板問他要錢時,他口中的理由竟然與他們三人當初的一樣——那人隻說:這水果雖然經過了我的肚子,但最後水是水,渣是渣,一樣也不少,為什麽要給錢。很顯然,這大漢卻是個地皮無賴,黑豆三兄弟看不過去,又大有被人剽竊專利的感覺,才出麵幹預,但他們自從拜了鄭慧娘為師,真的以為他們的師父會什麽‘出神大法’時時觀察,所以絲毫不敢以武淩人,才用他們最不擅長的方式——理論來解決。結果,那大漢看他們不敢出手,還以為懼怕自己是本地人,更加不可一世起來。


    這真是報應,也是上天給他們機會,看清自己當年是多麽無賴。


    三人愁眉苦臉,希望師父跟他們一個更好的處理提示,那大漢見了,益加不以為然地踱了過來,繞著鄭慧娘轉了幾圈,不屑一顧地嗤道:“我還以為是誰呢,原來是三個無用家夥的師父,但你年紀好象他們的兒子,有點奇怪……”哪知他話猶未畢,鄭慧娘一拳打將過去,立刻揍掉了此人幾顆門牙,鼻血長流,哇呀一聲蹲到地上,捂著鼻子,酸痛得直掉眼淚。


    四下眾人見這無賴被打,大大地出了一口惡氣,不禁紛紛叫好。鄭慧娘得意地作個羅圈揖,轉謂三個徒弟,一副教訓的口吻道:“你們看見了,對付這種什麽都不欠隻欠扁的家夥,我們應當適當地用些手段,打的時候要懷著一顆仁愛之心,要用抱著親他的勇氣教訓,這樣才是我們江湖正宗的作風!”言間,臉上果然含著笑意,一腳將那人踹到了一丈開外。


    三個徒弟看得大大地佩服,連道弟子受教。


    魏笑笨看得心中好笑,正被三人看見,大大地驚異了一迴,道:“師父,這位前輩是……”


    鄭慧娘心中暗暗偷笑,麵上卻嚴正得二五八萬似的,道:“不得無禮,這位乃是為師的結義二弟,你們快來見過師叔!”


    黑豆三人不敢有違,急忙上前行禮。魏笑笨也學了鄭慧娘的樣子,裝模作樣地讓三人起身,僅此功夫,圍觀的眾人見再無熱鬧可看,一哄而散。


    金銀花道:“師父,怎麽……怎麽師叔法容也如此年輕,莫非師叔他老人家也習過‘出神大法’?”


    鄭慧娘咳了一聲,故作不高興的神色,道:“不該問的,不要多口。”


    三人聞言,登時不敢多問,魏笑笨看在眼裏,心中笑得肚子直痛,麵上實在忍得難受。當下三人問了師父的行止,鄭慧娘當然不能說自己是個逃兵,隻說與師叔雲遊到此,當下三人死纏著不放,非要跟著他們兩位“前輩”同行,雙方正堅持不下,鎮外突然馬蹄聲起,一幹人馬緩轡馳來,老遠便看出四匹健馬上乘坐的騎士,個個身著各色短襦,下身穿著燕國褲褶,背束長劍,斜束危弓,雕鞍之上佩有箭袋、箭壺,威風凜凜,正要從鎮上經過,看起來不下三十餘人。但見為首兩人,一個混厚精幹,血氣方剛,一個沉著穩重,氣宇不凡。


    魏笑笨一見那位首之人,頓時精神大震,竟然忘記了和鄭慧娘打招唿,急忙擋在街上伸臂攔住去路,驚喜地叫道:“屈雲大哥,顧大哥,沒想到在這裏竟然遇到了你們,你們還記得我麽?”


    那為首兩位騎士本他一攔,紛紛羈韁駐馬,不錯,他們正是慕容焉的生死兄弟:屈雲和顧無名。他們二人被這光頭叫出名字,頗為一驚,當下下馬打量了他半晌,那屈雲首先認了出來,跑過來抱住了他不放,驚異地上下打量了他好幾趟,向身後的兄弟們喊道:“諸位兄弟,你們看看他是誰,他是活寶小笨啊!!”


    那群兄弟除了拓卑等東川兄弟,大多在令支和魏笑笨論過交,更知他和琥珀郡主的事,但自從上次慕容焉歸國時一別,已經有年了,兄弟們時時想起他們,但苦於這裏到成國距離遙遠,不易跋涉,否則早到西乾劍宗去看他們了。如今乍聽屈雲這這個禿頭三就是魏笑笨,紛紛驚喜交加地圍了過來,那斷氏兄弟更是飛身下馬,死盯著他的光頭,道:“小笨,你……你什麽時候出家了,我家琥珀地妹呢?”


    魏笑笨笑道:“斷大哥、斷二哥,我家那頭母老虎好的很,我要是出家,他們不殺了我才怪呢……”當下將琥珀讓自己下山幫助看望慕容焉,並不許自己沾化惹草給你剃光頭的事簡單說了,眾人聞言無不大笑。這時,魏笑笨拉來鄭慧娘,為大家引見,屈雲等兄弟在鳴月山聽慕容焉見過此人,頓時熱情相見,相互為禮。那鄭慧娘看三個徒弟望著自己直發愣,顯然已懷疑他的年齡和身份問題,直到鄭慧娘給他們引見屈雲,說是慕容焉的兄弟,三人不禁一怔,屈雲等人聽說他們就是三狼,也不禁一愣。


    老大黑豆急忙上前行禮,道:“原來是屈雲少俠,當年我們的四弟、五弟作惡多端,被你和慕容大俠所傷,也是罪有應得,最近我們又一同拜在了師父門下,年來行善積德,深悟當年罪惡,若是屈雲大俠還要報仇,我們今日不動手就是!”


    屈雲聞言,急忙上前深施一禮,道:“幽風前輩,我還要謝你不深疚我和大雁的冒犯,今日我們能化幹戈為玉帛,三位前輩又疼改前非,實在是件大喜事,若是三位不嫌棄,在下想和三位共謀一醉,一笑泯恩仇,不知意下如何?”


    幽風、冷心和湛露三兄弟見屈雲字字赤誠,語語到心,不覺激動萬分,上前相攜大笑,果然是一笑泯恩仇。這並非是幽風三人見屈雲人多,才委屈人下,而是經年來他們積德行善,徹底忘記了三狼的名字。他們發現,自己每作一件善事,心裏就踏實得很,連他們自己都覺得感動——這種感覺,是再響的名聲,再厚的名利所買不到的,他們深刻體會到了為善的意義。有道是浪子迴頭金不喚,又有一念向善,三界震動,放下屠刀的他們,比那些正派中的俠義之士更加行善,而世間的事往往如此——通常是以前無惡不作的人,迴頭時卻也非常人所能及,由此足見‘性至通而自然有節’誠為至言。今日他們一笑泯恩仇,多年來的心結豁然開朗,令熟悉這段舊事的群雄無不感動萬分。


    當下,眾人在鎮中最好的店中打尖,叫了幾桌上好的酒菜,席上屈雲親自奉茶,之後三狼與眾人把臂論酒,好不快意,隻是後來說到鄭慧娘之事,屈雲大笑著說出他是慕容焉的徒孫,三狼大跌其足,但江湖中人向來一言九鼎,而且鄭慧娘不管管如何,畢竟帶他們走上了正途,僅憑此點,他們依然是認定了他這個師父。


    幽風敬過早羞得麵紅耳赤的師父一杯,轉首笑謂眾人道:“我們三兄弟本來聽說師父是慕容焉大俠的師爺,心想拜了師父就是焉大俠的長輩了,如今真相大白,我們平白地降了四輩,這迴可是大大地不妙,他日見了焉大俠,真不知該如何稱唿才是啊!”


    眾人聞言,紛紛暴聲大笑。


    魏笑笨聞言,突然驚起地揪住鄭慧娘,大瞪眼睛地道:“好你個鄭慧娘,我老魏本來一向是和大雁平輩的,如今跟你這麽一結拜,我和你同輩,卻被你拖得降成了他的孫子輩,這件事要是我家那頭母老虎知道了,還不活剝了我的皮,我可被你害慘了。”


    眾人聞聽此言,無不捧腹大笑,這下三狼到是大大地有了安慰,畢竟他們不是唯一上鄭慧娘大當的人,說起來自然沒有那麽窘迫。當天,一幹眾人就在鎮上休息,晚上方聚攏過來,談論正事。當鄭、魏二人問及慕容焉時,屈雲道:“我們也是剛收到玄危宿傳來的消息,說大雁已經自京師南下,匯同六位宿主和幾十位堂主追察江湖眾人失蹤之事。但信中隻說有個叫昆侖山雪嶽峰雲林宮的地方,各大門派的實力可能都在那裏,隻是我們雖然得到此信,但……但昆侖山怎麽會在我們燕代呢?”


    眾人聞言,無不皺眉不語。


    這下,那鄭慧娘和魏笑笨頓時精神大震,大大地出了一迴臉,將自己多日來見到的奇事一起說出,顧無名聞言,扼腕喜道:“既然如此,我們隻要跟著那群奇怪的人,就一定能找到雲林宮了,到時不愁見不到焉兄弟了。”


    眾人聞言,紛紛讚同此計,他們一旦拿定主意,立刻連夜啟程,生怕那群江湖客走遠來再找不到。當下,屈雲命幾個部中勇士留下照顧馬匹迴歸東川,剩下三十五個人,三十五位高手一起上路。至於他們放棄坐騎,是因為一來要走山路,二來其他江湖眾人都未騎馬,一行眾人星夜北上,在鄭、魏二人的帶領下,翌日辰時便找到了那群江湖中人。


    各路群豪似乎對屈雲等人的來到,並未有多大反映,因為現在有不少人精神詭異,大異尋常。其實,屈雲這次來尋慕容焉,也正是為了此事,十五名劍客中也有五人受傷,情況與這群江湖劍客一樣詭異,其他的人可能是修為精深,所以還未表現出來。但他此一來,那‘紫衣門’掌門劉海寧和‘華陰寒儒’柳蕩夕頓時精神大震,他們曾在段國京師目睹過屈雲的風采,又聽說慕容焉也將到此,大受鼓舞。如今,連他們二人也開始覺的身體、精神有些怪異的苗頭,若是不及早找到雲林宮,那真是兇多吉少了——眼下是幾乎沒有人能退出了。當下劉、柳二位前輩和屈雲、顧無名等一商量,決定就跟這這群人走,他們既然奇怪地知道雲林宮在哪裏,那跟著他們就一定沒錯了。


    兩股力量匯合之後,一路東上,久久漸漸進入了一座深山之中,向人一打聽,名山叫醫毋閭山,群雄行到此地,正常的人越來越少了,大多數人變得詭異非常,而且似乎有某種識別路徑的能力,屈雲帶來的眾人也開始有些不對勁,但因為有屈雲等人的嚴密看護,群雄死傷之事幾乎杜絕,但他們功力雖然深厚,卻也開始意識到自己正在有些變化,所有的事就象一常瘟疫,不知何時會降臨到自己身上。但奇怪的是,魏笑笨和鄭慧娘兄弟二人遺跡三狼始終沒有變化,五人秘密總結了一迴,恍然大悟——魏自西川遠來,三狼遊曆江湖,而鄭慧娘在鳴月山和趙馥雪又被鹿傳名弄昏,他們幾人都沒有聽到過‘闌還沚音’,這恐怕也是他們僥幸幸免的原因了。


    ※※※


    兩日後的辰牌時分,眾人漸漸進入了醫毋閭山中。


    魏、鄭和三狼雖然清醒,但卻膽戰心驚。那鄭慧娘本來開溜,卻被魏笑笨和三個義正詞嚴的徒弟擋住,魏笑笨與屈雲早有深交,如何肯放棄。他們謹慎地隨著這群詭異的人漸入深山,突然聽到乒乒乓乓的兵器交擊之聲,慘烈的撕殺之聲,劍嘯聲……


    五人都不禁一驚,但那群劍客卻依然故我。魏笑笨先派幽風前去探看,稍時那幽風縱身迴來,麵上大喜地道:“師父師叔,前麵是玄武七宗的人,慕容大俠可能也在前麵……”


    “什麽,慕容大哥在前麵?!”魏笑笨幾乎歡唿地道。


    鄭慧娘也禁大喜,他原來的預言果然說中了。原來,慕容焉去六宿一路策騎南下,後來遇到幸運的江湖中人,他們口中都說著同一個神奇的地方——昆侖山雪嶽峰雲林宮。後來依靠得到洗天墟的消息,直到此山,後來玄武門下屢有人出現奇異景象,幸虧他們來得及時,六宿及門下個個修為精深,不尚世事,尚能控製無礙。一日前,眾人行到此地一片林下,遠遠望見秋山崢嶸崔嵬,其勢決天。正在這時,山上突然掠下許多人影,遠遠望去猶如蒼鷹,行到近前,倏然墜地,突然化成了許多身著黃色衣袍、手提長劍的劍客,攔住了眾人去路。


    六宿見狀,紛紛駐馬,慕容焉飛身而下,振衣來到眾前,先禮後賓地詢問,那群劍客竟然二話沒說,揮劍就殺,不待慕容焉動手,背後眾人大喝一聲,揮劍嘶聲迎上,雙方頓時打在一處。正在這時,對麵突然出現了五位中年劍客,盛大用當即認出他們便是傳檄天下群雄百宗論劍的絕頂高手,天下十三柄劍中的五人:‘孤雲劍客’馮正倫,‘青鋒子’卓無懼,‘隗山瞑尊’餘長持,‘震風劍’劉棠,‘流雲子’莫可虞。


    盛大用心中一驚,大聲喊道:“主上,他們就是天下十三柄劍中的‘孤青流隗震’五人!”


    慕容焉聞言也不禁覷然一驚,這自從彭化真演教立國,分宗立四極,天下各大門派如雨後春筍,破土而出。到了大晉朝在洛陽承宗,天下百宗爭鳴,先後出現了十三位銳意高手,天下目之為十三劍,成一時之盛。自此以後,天下百宗論劍無不在其下主持。而上次龍涉山之百宗論劍,就是他們五人草創,但他們今日攔住去路,顯然是與昆侖山雪嶽峰雲林宮有關,而這也更證實了此次百宗論劍乃是有人故意操持,這幕後之人也可能就是雲林宮的主人。但見他們五人年紀都在四、五十歲,‘孤雲劍客’馮正倫魁梧威猛,‘青鋒子’卓無懼灑然自任,‘隗山瞑尊’餘長持笑傲含默,‘震風劍’劉棠正氣浩然,‘流雲子’莫可虞清古飄然,個個令人一見傾心,果然是劍士無雙。


    慕容焉大喊一聲“玄武門下不許濫殺無辜,傷人性命!”,縱身到了五人麵前,躬身抱拳道:“五位前輩,晚輩慕容焉早聞大名,隻恨無緣一見,今日一見,雖足謂平生,但絕非我所期望。”


    五人上下打量了他一迴,相互看了一眼,紛紛捋須頷首。


    ‘青鋒子’卓無懼輕振纖髾,瀟灑無第地道:“你就是最進名噪天下的少年英雄慕容焉?”


    慕容焉躬身抱拳,道:“‘名噪天下少年英雄’八個字愧不敢當,晚輩正是慕容焉。”


    ‘隗山瞑尊’餘長持抱劍一顧,道:“我聽說你一劍就廢了木丸津,你的劍術一定很高了?”


    慕容焉點了點頭,道了聲“不敢”,他點頭是說自己確是一劍廢了木丸津,不敢的是說自己劍術不濟,他的沉靜含蓄頓時博得了五人的一致好感,五人相互看了一眼,暗暗點頭。


    慕容焉一抱拳,道:“五位前輩都是名震天下,德比天高的世外高人,今日卻為何甘為刀劍,授人柄持?”


    ‘流雲子’莫可虞手捋三縷飄髯,道:“我們今日來隻是為了與小兄弟論劍,其他的事恕不奉告。”


    慕容焉微微一忖,恭聲笑道:“既然如此,那晚輩就此奉陪了。”言間,舒手自背上取下一截紫竹枝,其長三尺若劍,正合揮作劍用。


    五位大劍相互看了一眼,‘震風劍’劉棠執須,望其餘四人拱手道:“四位,兄弟早欲會會此子,望四位允小弟先行揮劍,不知意下如何?”


    其餘四人微微頷首,那劉棠灑然振衣,挾劍而出,迎風高笑道:“小兄弟,我早聽說你的劍術有上古之風,超邁古今,今日我們既然有緣一見,自然不能就此錯過。”


    “我們今日一定要拔劍麽?”慕容焉道。


    “是的。”


    “晚輩今日一定要找到雲林宮,玄武宗中眾位弟子必欲尋找天下群雄的蹤跡,那我就有僭了。”


    “我早聽說慕容焉不禦鐵劍,一段紫竹伴隨一身,斯須不撤,看來所言果然不虛。”


    慕容焉道:“並非是晚輩無禮。”


    劉棠點了點頭,朗聲道了一個好字,捋髯道:“果然是名劍風采,一時無兩!”一言及此,卻早已“鏘!”地一聲,長劍出鞘,彈劍長吟,道:“挾劍少年遊,海內無人重,一朝舉長刃,十載江湖誦。慕容少俠,請!”


    慕容焉自持晚輩,不好讓劉棠首先出劍,當下行過劍禮,道了聲“有僭”,清嘯一聲,若寒潭龍吟一般舒手輕拭竹劍,雙腳驀然一蹬,身形疾閃一式三點,紫雨灑下。劉棠道了聲好,舒手揮灑若行雲流水,毫無半點阻滯,微微一抖,輕鬆地將慕容焉三點接下,但劉棠一揮一蕩之後,猶自輕柔一迴,並不斬下,卻到指點慕容焉時倏地一頓,忽然變成了七朵梅花,直罩胸前要害,順勢而成,不沾不脫,令人擊節興歎。


    慕容焉暗暗讚歎,但手下卻絲毫不敢大意,身後如同長了眼睛一般,倒掠如飛,同時手中竹劍急速旋轉著“嗤嗤嗤”幾聲左揚右蕩,眾人耳中竟然聽到“鏘鏘”金鐵之聲,兩道人影如同兩道大鴻,衣袂翩翩,其淩厲的聲勢頓時將眾人驚住,其餘馮、卓、餘、莫四人也微微頷首,其他打鬥的眾人被兩人衝入場中,頓時為之一滯,紛紛收了兵器各自退到一處,駐足觀看這百年難得一見的比試。


    慕容焉本來的用意就是令眾人住手,減少殺戮,如今既然已經做到,很是放心,當下立定腳步,兩道人影頓時淵憑嶽峙地對麵而立,再不移動分毫,一紫一青兩道鋒芒瞬息之間化為兩片霞雲,在兩人手中飄緲而出,交到一處,叮當之聲連綿無斷,在外人看來,兩人麵對麵微笑而立,在不足六尺的距離之內,舒手施化出無窮妙彩,如璀璨的星河飄散而出,驚煞了四周的群雄。


    兩人一直鬥了七十餘招,在外人眼中,根本分不清他們比了多少招,但揮劍二人卻清楚得很。劉棠愈打愈是驚心,如今他的招數幾乎用盡,但他發現,慕容焉直到現在,始終沒有一招重複,但見他素手揮來,若雲行雨施,自在無礙,正如魚入水中,縱橫舒展,捭闔不息。


    馮、卓、餘、莫四人見狀,紛紛驚顧,他們都是天下成名的劍客,自然看得清晰入目,對目下的情勢更是了如指掌。幾人相互看了一眼,魁梧威猛的‘孤雲劍客’馮正倫突然縱身而出,影如兔起鶻落,倏忽而至,人在半空劍鳴已響,當頭灑了下來,洪聲道:“慕容少俠,我也來領教你的上乘劍法!”


    正在這時,後麵的六宿見狀頓時大怒,玄牛宿主‘誡吾一劍’樂伍元突然振臂而起,半空之中劍鞘奪地飛射而出,直射馮正倫,同時三尺青鋒淩空直指,欲要半路截下,大喝地道:“閣下乃天下名劍,我樂伍元倒想領教領教!”哪知他話猶未歇,地上的慕容焉突然得隙頭也不迴,紫氣素手向後一揮,立刻又與劉棠打在一處,但這一道歉柔的劍氣卻將樂伍元衝迴原處,老頭一愣,正自不解,慕容焉已開口道:“樂宿主暫且稍待,五位前輩既然是有意相會,就讓晚輩恭領幾位前輩的賜教吧……”


    六宿聞言,知他心中有數,當下隻好旁觀助陣。僅此功夫,那空中的‘孤雲劍客’馮正倫“鏘”地一聲將那劍鞘劈飛,正好又被樂伍元舒手接迴,同時見他原來的招數竟然絲毫不改,淩空落到慕容焉背後罩下,如此一來,頓時變成了一前一後,前後夾功的陣勢,兩柄長劍漸漸翕合,中間的慕容焉身形環轉,竹枝飛速地轉動著,輕鬆地化解了削鐵如泥的鐵劍,待劉、馮二人漸漸逼近了慕容焉,頓時被慕容焉的長竹纏住,絲毫不能發揮兩人身形靈活飛躍的特長,這時才知原來慕容焉先是故意引他們近前,再纏住了他們,二人身形變幻靈活的優勢頓時消失無蹤了。


    接下來,慕容焉縱橫自如地鬥了幾十招,雙方依然是個平手的局麵。直到馮正倫也招數傾盡,江郎才盡,慕容焉竟然沒有一招重複,卻依然連綿不斷,似乎在他的腹中,有著無窮無盡的精妙招數,永遠都沒有用完的一刻——這種精深的劍道修為,若是光依劍法是絕難深造此境的,隻有一個原因可以解釋,那就是這個人深諳劍術,精通劍理,以達到由無入有,應化無窮的境界了。


    接下來,‘青鋒子’卓無懼、‘隗山瞑尊’餘長持、‘流雲子’莫可虞三人先後下場,群雄震懾,這種情況在當今天下是從未有過的,名震天下的十三柄劍中的‘孤青流隗震’五人同時力戰一個年輕人,一個隻用一截紫竹的年輕人,但見場中五道人影,飛躍縱橫,兔起鶻落,此起彼落,交錯成一麵彌天大網,形成了一個天羅地網地般的陣勢,威力實在駭人聽聞。這並非是他們習練過上乘的劍陣,因為他們都是一方之重,一代宗師,天下尚沒有人需要勞動他們用什麽劍陣,但如今他們配合得如此無間,原因隻有一個,那就是他們對於場中的局勢個個把握得細致入微,而他們也隻不過用自己的劍捕捉那幾乎微乎其微的戰機。但也正是因為如此,他們看起來似乎在運籌著一套天下無雙的劍陣。


    淩厲的劍氣淅凜凜如同寒風,著膚如刺,將圍觀眾人逼到了十丈之外,五道人影如一麵大網,將慕容焉罩在中間,淩厲無匹的劍嘯聲,此起彼伏的霍霍劍光,伏石飲羽的真氣,和中間的那段紫光交纏一處,令人光是用眼看已經頭暈目眩了,慕容焉的情況就更可想而知了。但實際上,他對那段紫竹的控製已經到了無以複加的地步,雙方卻依然是個不勝不敗的局麵。足足過了百餘招,那五道人影突然一晃無蹤,中間的禁製頓時被解除了,朗朗十丈之內隻剩下慕容焉一人,掣劍清嘯,驀然見那五人宛如五頭大鳥般飛上山去,慕容焉道了聲“六宿善自珍重”,也振臂縱身而起,倏忽化作一隻大鳥,雙袖飄飄,夾帶勁風,奮迅追了過去。一時之間,蒼山在越,萬木俯拾,滿目所觸盡在腳下,六道鴻影穿林而過,點足不染塵,片葉不沾身,倏忽到了一爿崖上,倏而駐足。


    慕容焉也自倏然到了對麵一崖之上,放目四覽,秋林放目可拾,清靜空曠得很。


    慕容焉一抱拳,恭聲說道:“五位前輩,不知諸位引晚輩到此,有何話說?”


    “好一個聰明絕頂的少年!”‘流雲子’莫可虞捋髯笑道。


    ‘青鋒子’卓無懼道:“慕容少俠好劍術,好輕功,我們五人快意江湖,你是第一個令我們聯手也不能打敗的人。”


    慕容焉道:“前輩謬讚了,方才明明是幾位有心相讓,晚輩何德何能,可力敵五位前輩?”


    餘長持哈哈一笑,擺了擺手道:“開始你一劍對劉兄,不敗;接這對劉、馮二位,不敗;一直待我們五人齊齊出手,依然不敗。究竟是誰讓誰,大家都清楚得很,我們五個雖然有點名聲,但還不是那種愚腐之人,小友就不用給我們粉飾了。”


    慕容焉聞言,連道不敢。


    ‘震風劍’劉棠點了點頭,道:“江湖眾人都說慕容焉乃是歉厚君子,劍術深不可測,今日一見才知言下無虛。不錯,我們確是有意將你引到此地,有一言相告。”


    “前輩話何賜教,盡請放言。”


    劉棠點了點頭,但話到口邊,卻反而有些難以啟口,望了其餘四人一眼,五人仰天一歎,‘流雲子’莫可虞最終太息道:“既然決心要說,又何必何必如此吞吞吐吐,就讓兄弟說了吧……”


    其餘四人麵色一滯,默然無語,顯然是答應了。


    莫可虞沉默了片刻,喟然說道:“想我天下十三柄劍中的‘孤青流隗震’,名極一時,但卻於不知不識之間卻被人下了‘仙人帖’,如今卻要聽命於人,甘為人用,人生淪落至此,夫複何言……”


    “什麽,五位前輩也被人下了‘仙人帖’?”


    莫可虞點了點頭,馮正倫道:“不錯,‘仙人帖’乃是一種介於內功與巫術之間的一種上乘功夫,有點象是傳說中的‘七星綱’,聽說取自‘二十諸天’中一柄名叫‘日宮天子’的名劍劍身之上,乃是一種極其厲害的護法武功,又叫‘闌還沚音’,凡是中帖也就是聽到‘闌還沚音’的人,都會變得精神詭異,每每會見到自己最想要的東西:喜好武學之人看到的盡是天下無雙的秘笈,但卻尋之即消失無蹤;喜獵漁色的人看到的盡是天下無雙的絕色女子,令人奔禁不止,撲之即無,令人精盡人亡;喜財者盡是美玉珠寶,但卻永遠得不到。總之,中帖之人平日得不到、求不得的欲望都會凸顯無疑,令人如入仙境,所以才叫作‘仙人帖’!”


    “又是二十諸天?!”慕容焉心中一震,此劍分明在古壁仙手中,所以,練這種武功的恐怕隻有古壁仙本人了,南飛鴻在鳴月山劫持趙馥雪時曾說他的主人親自向眾人下了‘仙人帖’,可見當日必然是古壁仙親自動手,但當時她易容成了羽觴先生李遐吟的妻子,也就是鬱悒夫人李秋浦,根本就再沒有出現,那古壁仙又是怎麽動手的呢?年輕人沉靜地想了片刻,突然間……


    他迴憶起了一個畫麵,一個絕色女子彈琴的畫麵。當日蒞臨鳴月山的群雄,人人都聽了有琴疏的《八音遏密》,這闋妙音一直很和緩,隻在闋尾有陣莫名其妙的雜音,當時鳴月山隻有她用聲音吸引了無數的人,古壁仙的廬山真容難道就是她?若是推測不錯的話,這個神秘的雲林宮聖尊既是古壁仙,又是有琴疏。


    “五位前輩,不知這下帖之人可是叫有琴疏?”


    “有琴疏?!”五人都不覺一怔,劉棠奇怪地道:“我們隻知道那人是個女人,手下的人都叫他聖尊,也就是雲林宮的主人,至於她叫什麽名字,年紀大小,宮中幾乎無人能知。慕容兄弟並未到過雲林宮,怎麽會知道她的名字?”


    慕容焉一時也說不清楚,隻漫口應了,道:“難道天下還真有如此奇怪詭異的武功?”


    餘長持慨然道:“這種武功能令人精神萎靡不振,真氣亂走,對內力控製差的,真氣穿胸破脊,洞穿前後,慘唿而死。我們在雲林宮多年,雖然已探得她的下帖手法,但卻一直沒法解除痛苦。這種功夫比催眠更厲害十倍,先是‘闌還沚音’在人身中種下被催眠的種子,可以潛伏很久,然後再用符號、圖形、聲音,甚至是一片樹葉的紋路,風吹之聲,一個簡單的圖案,就能加深中帖者精神被束縛程度,會自然而然地隨著這些連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符號、圖形、聲音,自動地來到雲林宮,拜服在雲林宮主的腳下!”說到此,餘長持臉現恐懼之色,顯然他中帖之後自動送上門的人。


    莫可虞臉上憂鬱,道:“這與其說是‘仙人帖’,不如叫‘地獄帖’,他能令人看到真實的自己,自己深蘊的欲望,但那種美好的東西,你永遠得不到,這種看見而得不到的痛苦折磨得人生不如死,痛苦萬狀,若是沒有聖尊的心法與咒語,這種深層的精神束縛將永遠不能解脫,這正是此‘仙人帖’的可怕之處……”


    一言及此,五人猶有餘忌,渾身顫抖,經曆多年折磨,他們早已深為憚懼。


    慕容焉聽得渾身顫抖,背脊直冒冷氣,道:“這……這究竟是一種什麽功夫,竟然如此惡毒?”


    卓無懼道:“這種功夫其實算不上什麽上乘的內功,但他卻厲害得很,能製人心。他們下帖的時候,通常借助樹木、飯菜、土石、花香、碰觸,所有平常人根本難以注意的微小細節,都可被她利用,輕易地將天下人控製在指掌之間,而被下帖的人,開始是出現奇怪的現象,看見些奇奇怪怪的事物,接著就能不由自主地辯識這些細節,象是受了召喚一樣,自己來到所謂的昆侖山雪嶽峰雲林宮,其實最近來的江湖眾人,並非是有人將他們帶來,不過是他們自己來的……”


    慕容焉愈聽愈驚,道:“這麽說那些拋頭斷肢,破脊斷胸的人都是自己死的?”


    馮正倫點了點頭,道:“不錯,這種‘仙人帖’還能控製人身氣點,當真氣行到某一穴道時,就不受控製,突然亂竄地破身而出,修為越深越慘裂,修為輕者穿胸破脊,修為深的,一口氣可將四肢衝破,形體俱毀,五髒六腑拋了一地,這是‘仙人帖’中的‘氣點帖’,人雖然死的慘烈,但比那種永遠得不到求不到但又時常引誘的輕了許多了!”


    慕容焉心中暗駭,迴憶了年來天下群雄的奇怪之事,以及當地荻花洲發生的那些弟子莫名被人殘殺得穿胸破脊、拋頭斷肢的事,不禁心下釋然,心道原來如此。追查到底,竟然全是仙人帖的工力所至,難怪有人說是個看不見的人動的手。


    一念及此,複道:“幾位前輩既然是受製於人,今日卻為何又對晚輩說呢?”


    ‘隗山瞑尊’餘長持無奈地歎了一聲,道:“素問慕容焉智計無雙,今日先試小友武功,再引到此,有意相告。因為雲林宮主聖尊並不知道你來到此地,就算知道,那也一定是中帖自動送上門的,自然沒有什麽好擔心的。若是當今天下還有一個人能夠突破‘仙人帖’限製的,那一定就是慕容少俠了。今日我們說了,正是冀了萬一的希望,小友應該沒有中‘仙人帖’吧?”


    慕容焉黯然地歎了口氣,道:“實不相瞞,晚輩在鳴月山時可能也中了‘仙人帖’,是一個叫有琴疏的人下的。”


    五人聞言,都不禁駭人一震,繼而失望地相互看了一眼,久久無語——他們最後的一個希望也破滅了。‘青鋒子’卓無懼道:“哎,沒想到連投鹿侯也中了此帖,看來真是天要亡我啊,凡是中了帖的,我從來沒有見一個人能逃脫厄運的魔掌的……”


    慕容焉道:“如今我正是希望在它發作之前,一股擊敗雲林宮主,眼下還希望五位能指點雲林宮的方所。”


    卓無懼搖了又頭,歎了口氣,指著南峰一處地方,道:“慕容兄弟,那片林後有一斷崖,名叫‘雪嶽峰’,過了斷崖就是雲林宮,但可惜的是,此處斷崖到對崖間隔數十丈,中間並無吊橋繩索,下麵乃是深不見底、橫無崖際的萬丈深淵,終年雲霧縹緲,很難渡過!”


    “很難渡過,聽前輩所言,似乎還曾經飛渡過了?”


    劉棠道:“不錯,不過我們每到‘雪嶽峰’,自有人將我們雙眼蒙上,有人提我們過去,但至於那些人是怎麽過去的,我們根本無從知道。而且……”


    慕容焉驚駭莫名,急道:“而且什麽,前輩盡管直言。”


    劉棠搖了搖頭,太息地道:“因為現在慕容小友雖然清醒,但這山中到雪嶽峰一路到處都是‘仙人帖’的標記,當你行到雪嶽峰時,也中了足夠的‘仙人帖’,永遠也不會清醒了,除非一個人心中從無一點私念塵欲,否則絕難自然地到達雲林宮……”


    慕容焉聞言,沉默了許久,緘口無語。但他突然想起一事,猛然沁出一身冷汗,急忙道:“五位前輩,晚輩先行離開了,玄武宗的弟子如今正趕上山來,若是他們到了雪嶽峰,那就真的是去送死了,我要去攔截住他們……”


    ‘隗山瞑尊’歎了一聲,道:“慕容兄弟,如今他們怕是已經殺到雪嶽峰下了,我們也該迴宮了,小友若是能到達雲林宮,我們五人就算拚行一死,也會作為內應,將那個惡女人合力製服。”


    慕容焉恭聲道謝,言畢拱手離開,掠身下崖,直奔那雪嶽峰下。不足片刻,果然聽到雪嶽峰下殺聲震震天,這時鄭慧娘、魏笑笨等人已經與六宿合到一處,將沿途攔截的雲林宮眾奮力殺退。當慕容焉行到一片林中時,猛感頭暈目眩,精神恍惚,他使勁地揉了揉眼睛,突然發現眼前景物倏地一變,那片色彩斑斕的楓林不知如何,竟然成了一片白茫茫的雪凇,但見這雪凇綿亙數裏不絕,縱目望下,但見群山連綿,自半山腰往上都是白茫茫的,顯然是皚皚白雪,在看那雪嶽峰方向,原來的淩雲巨峰這時竟然滿峰的積雪,天空之中雪花飛舞,大如鵝掌,淩厲的朔風唿嘯吹來,吹在那積雪之上,頓時摩擦出一種藍色的火苗,若隱若現,令人驚懼。


    “不可能,方才這裏還隻是秋天,怎麽一眨眼……”慕容焉吃力的想著。


    僅此功夫,雪嶽峰下的喊殺之聲,兵器之聲漸漸減小,最後悄然消失了。


    慕容焉心中暗叫不好,他那心鏡保持的一點微茫的靈明告訴自己,他已經中了‘仙人帖’了,如今的他似乎在夢中,眼前所見的的景象令人分不清現實和虛幻,就如同一個睡夢的人,他偶爾可能知道自己在作夢,但卻毫無力氣從夢中脫身而出,隻好一直任自己隨著夢境沉迷,在夢中,人隻要見到自己喜歡的東西、人物,會毫不思考地取來,或美食、或美女、或金銀,見之就取,好象是得到了,但馬上會發現原來隻不過是一場空而已。這時的慕容焉,雖然知道自己已中了‘仙人帖’,但卻不能擺脫它,所以,他看到了自己心底裏隱藏得最深的東西。


    這時,一個膚色玉曜,清心玉映絕色的女子姍姍向他走來,她淚流滿麵、梨花帶雨地幽怨地望著他,妙目之中萬種哀傷地望著他,如怨如慕,哀感動人,嬌靨上盡是一派幽淒神色,珠吼乍囀,如狎雨鶯柔,顫聲道:“焉,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我,我不想嫁給慕容元真,答應我……”


    她是趙馥雪,慕容焉這輩子最大的遺憾,為了三國百姓的和睦,他犧牲了一生最愛的人。而且,還親自將她自千裏之外護送到了慕容,將她送到了另一個人的懷抱,這種撕心裂肺的經曆在表麵上雖然曾一笑略過,但他的內心深處,無奈、愧疚、遺憾與那無堅不摧但又靜凝不動的愛,深深地埋藏在他的心底,這種痛苦全天下沒有幾個人能承受得了,而他卻默默地將血咽到了腹中,將淚留到了死亡的那一刻……但如今,他在無力的痛苦深淵之中,再次見到自己一手造成的終生大憾,不禁愴然泣下,深情地凝望著這個少女,心中的執著一如他手中的紫竹劍,“啪”地墜地了。


    趙馥雪妙目淚光渙然,萬般幽怨凝注著他,倏忽一合,兩排美麗的睫毛一顫出兩行清淚,淒美地道:“焉哥哥,你……你說的都是真的麽?”


    慕容焉痛惜地望著她風華絕代的容顏,心中顫抖地道:“雪,是真的……”


    趙馥雪突然高興地噗的粲齒一笑,風情萬種地道:“太好了,焉,我要永遠跟著你……”但就在他要去抱她時,趙馥雪突然臉色一變,美容一斂,喜悅的神情倏然消失,猛地又換了那副淒怨的神色,流淚道:“焉,你在騙我,你要帶我走,為何不在來慕容的途中帶我遠走天下,如今你又要騙我,我……我再也不會原諒你了……”一言及此,她嬌靨之上盡是無助、傷心欲絕、曾經滄海的神色,萬縷幽怨地望了他一眼,緩緩地轉過身形,飄然離開了……


    慕容焉痛疾首,淚如泉湧,急忙去追,但趙馥雪早已無影無蹤了。但就在他尋尋覓覓的時候,趙馥雪竟然又來到了他的麵前,還是一番話後就痛心離開,如是五次,慕容焉大叫一聲,“哇”地吐出了一口鮮血,砰然倒地,他痛苦的心不停地瀝瀝滴血,有氣無力。就在他淒然欲絕之時,突然發現自己吐出的鮮血下麵,竟然沒有一點積雪,而其他的地方依然是白雪皚皚。這一發現令他心中猛地一驚,恍如大夢倏醒,多年煉心的那點靈明猛地擴大,使他精神一振,倏然想起方才五位劍尊講的話,急忙盤膝坐下,急忙息心運起,其間那趙馥雪又屢次來擾,但他一念不動,萬念俱泯,頓時靈山朗朗,一灼獨靈,心中慧念一起,無可阻擋,睜目一看,看天清氣朗,萬雪消釋,發現自己竟然獨對秋林,望峰息心,方才那種宗奇異詭幻的景象都無影無蹤了,起身行幾,卻已到了那雪嶽峰下。


    ※※※


    但僅是這段路程,他精神又覺倦怠,一念放鬆,魔景又生,真是心去一分魔長一分,心淨半刻,魔消半刻,心中暗驚這‘仙人帖’實在驚人,隻好亦步亦趨,念念謹慎,如同在朽木橋上行,漏水舟中坐,步步驚心。眼前,突然現出了一片莽莽蒼蒼,橫無際涯的天險——一道深不可測的懸崖絕壁毫不留情地將雪嶽峰和雲林宮斬斷,隻能翹首遠望,卻可望而不可及。


    僅此功夫,山下玄武門下,魏、鄭等眾人都已完全受製,但卻並無一人引領他們,眾人恍惚地不約而同到了雪嶽峰下,頓時俱被那懸崖絕壁阻擋,紛紛停留在雪嶽峰前,不知所措。慕容焉時而清醒,時而恍惚,在他清醒時,急忙去喊眾位兄弟,但眾人都象沒有聽見一般,隻是望著對崖,如一群在滔滔濁世流浪的渡岸者,期盼無奈地望著雲霧縹緲的對麵。


    正在這時,峰下突然響起了一聲響亮的佛號,這聲音如巨雷奔襲,當頭棒喝,令眾人無不位之一振,在這一息之間,素來修心的江湖豪俠們都神情一清,突然發現自己不知置身何處,正自詫異,縱目四望,這一看馬上又精神一滯,恍惚又生。慕容焉卻精神大震,急忙向那聲音來處一看,但見雪嶽峰前來了一僧,身穿一件百衲衣,光腳無靴,手中拿著一條百錫杖,生得慈祥善目,法像莊嚴,慕容焉一見,當即認出他不是別人,正是昔日的過九陽前輩,而如今的行覺大師。


    慕容焉急忙上前,恭敬地稽首行禮,但卻不知該稱他師兄,還是大師,道:“原來是……行覺大師,晚輩慕容焉有禮了。”


    行覺大師望了他一眼,毫不為異,不禁微微頷首,道:“小施主,我們又見麵了。”


    慕容焉吃力地點了點頭,行覺大師卻早已看出究竟,當下和他到了那雪嶽峰前。


    慕容焉問道:“大師,你今日來是不是要尋古師姐?”


    行覺大師輕輕念了一聲佛號,緩緩地道:“不錯,我今日來正是要了了昔日的業緣,你古師姐一生積殺無數,卻都是因我而生,如此殺孽,形同我造,今日正當有為!”


    慕容焉心中難受,久之無語塞,他能說什麽呢,大師兄痛苦一生,師姐又性情大變,無非一個情字,問世間情是何物,誰又能知。今日過九陽終於帶著能醫好古壁仙的藥到此,卻隻一顆真心,更是怕她殘殺江湖同道。良久,恭敬地道:“但……但如今這懸崖絕壁橫亙,我們如何過去?”


    行覺大師嗬嗬一笑,一言不發地行到崖前,突然振衣跳了下去。眼下大群雄雖然精神精神恍惚,但目睹一人舍身跳崖,都不禁駭然一驚,紛紛聚到崖邊下望,就此功夫,眾人猛然見那行覺大師竟然淩空徐步,緩緩飄向對崖,無不瞠目結舌,目瞪口呆。正當此時,那行覺大師震天一聲大喝,眾人頓時無不一震,一震之後,竟然精神清明,而這一喝,正是佛家卻魔去念的獅子喉,慕容焉神情一朗,突然見那空橫無際的懸崖絕壁猛翕合在一處,變成了堅實的石地,頓時恍然大悟,原來,這上麵並不是什麽懸崖峭壁,但中了仙人帖的人看來,如同幻覺,竟然是片無底深淵,這也解釋了‘孤青流隗震’五人為何會被人提著橫渡絕壁,原來如此。


    慕容焉隨即飄然掠下了懸崖,縱身追去,一麵運起深厚內力,仰天大喝一聲,頓時有若旱天驚雷,直欲破金裂石,綿綿不絕,將眾人震得恍然大悟,屈雲等頓如一覺醒來,突然見慕容焉走向對麵,再看那懸崖絕壁,不過是一條狹窄的山道,但至於為何看來會是一條無法逾越的懸崖絕壁,眾人就不得而知了。但眼下精神一複,屈雲等立刻大喝一聲,順著慕容焉的方向跟了上去。


    不足片晌,群雄終於來到一座石宮之下,但見此宮拔空高聳,背崖而建,頗為雄壯。在此宮前麵,赫然有不少的黃衣劍客阻擋,群雄大喝一聲,紛紛提著兵器迎上,那群劍客對於眾人的精神狀態吃了一驚,大感意外,正在這時,從裏麵突然衝出五名劍客,將那群黃衣劍客衝得大亂。群雄正大惑不解,慕容焉當即認出他們就是天下十三柄劍中的‘孤青流隗震’五人,大喝道:“五位前輩是自己人,諸位衝進雲林宮,不可殺人!”


    群雄轟然應了一聲,頓時精神大震地裏應外合,一股作氣和群黃衣劍客打在一處。雲林門下被眾人一衝,頓時大亂,乒乒乓乓打到一處。慕容焉、屈雲、顧無名幾人一路隨著那有行覺大師徐行,這時山中殺聲震天,兵器激鳴,山上猛然衝下一大群劍客,他們的衣著打扮雖然也是雲林宮眾,但個個臂係紅綢,一來便攻向雲林宮眾,眾人先是一驚,慕容焉一看為首的不是別人,正是慕容元真的手下,慕容一,慕容二和慕容三。這才知這部分人原來竟是慕容元真埋伏在宮內的內應。


    “慕容一不可爛殺無辜!”慕容焉斷喝一聲。


    慕容一立刻吩咐二個兄弟依慕容焉的話傳令,一麵上前見禮,主動請求為眾人帶路。這時,群雄和慕容元真‘洗天墟’的高手兩麵夾擊,形式頓時急速逆轉,雲林敗勢已無可挽迴,慕容焉抱拳一禮,道了聲“有勞”,攜眾人隨著慕容一長驅直入,直趨宮內,這一路上雖然也有對手,但如何擋得住他們這些人,可以說是所向披靡,一路無礙地進入宮中,但見石殿巍巍,寬敞揮宏,雕廊畫棟,魁偉不凡,其氣勢竟然與王宮大殿相差無幾,而且裏麵宮衛森嚴,外麵紛亂的金鐵交鳴之聲,喊殺聲,將宮內核心的實力都凝聚在了朝陽大殿,行覺大師和慕容焉等人闖入時,殿內劍氣森森,突聞一人震天大笑,笑聲淒厲慘烈,令人心驚。


    幾人入內,但見大殿內前麵聚了不下五十名劍客,有男有女,聚攏在一起,圍著中間寬大的雲絲暖座上,上麵端然坐著一個女子,但見她年紀頂多二十來歲,但聲音卻蒼老得很,顯然實際的年齡要比外貌大上很多歲,給人一中突兀怪異的感覺,但看起來依然風采斐然,秀眉妙目,霧鬢風鬟,玉指纖纖,絳紗複裙,體態玲瓏已極,依然風姿不減,足可想見當年她在妙齡之時,應該是何等的絕色容姿。方才大笑的正是她,看她高臥暖座,料來必然是雲林宮宮主——也就是當年過九陽的師妹古壁仙無疑了。而更令慕容焉驚心的是,她不是別人,正是當日為自己鼓琴的西嶽蓮花山劍壁的少主人——有琴疏——年輕人終於驗證了自己的推斷!


    一看到她,慕容焉所有的事頓時恍然大悟了。當日南飛鴻說他的主人對天下群雄下了‘仙人帖’,其實就是古壁仙在莫高峰上彈奏的那一曲《八音遏密》,不過彈奏的手法乃是天下無雙,可攝人心魄的‘闌還沚音’,至於江湖上傳聞的什麽‘闌還指印’,不過是諧音訛傳,更可能是古壁仙故意造謠,以擾亂世人的耳目也說不定。


    這女人神態優美,眼光卻令人驚悚,幾人見了,不由得被她的氣魄所攝,紛紛駐足。


    慕容焉心中暗暗震動,這時見她望了幾人一眼,目光終於在自己身上停了下來,怨恨地冷冷顧看,陡然大笑,道:“慕容焉,我的好師弟,沒想到你竟然能躲過我的‘仙人帖’,我古壁仙一生最上乘的武功反而成了今日雲林宮被攻的禍根……”


    “師弟,這是怎麽迴事?”眾人莫名其妙。


    “古壁仙,你還記得我麽……”人群中的有人低吟一聲佛號,走了出來,不是別人,卻正是行覺大師。


    古壁仙冷冷覷了他一眼,道:“和尚,我該認識你麽?”


    率先跟來的群雄們都打算一湧而上,將這僅有的雲林餘孽擒獲,慕容焉揮手攔住了眾人,隻讓行覺大師一人在前,謂古壁仙道:“古師姐,你既然已經知道了我是你的師弟,這位大師沒有理由不知道,你看仔細了。”


    古壁仙當著群雄將至,雲林將滅,依然有恃無恐,傲岸地了無懼色,這點頗見一派宗匠的大師風采。這時聽慕容焉橫劍立馬,說得口氣如此理所當然,反而有些好奇起來,當下又仔細打量了老僧一眼,見他須發灰白,滿臉皺紋,一張在苦難和掙紮中形成的臉孔,歲月與摧殘並沒有讓它衰微,反而變的寧靜,坦然與生機,但古壁仙實在想不起來,自己究竟在什麽地方見過他。


    “和尚,你究竟是誰,我沒功夫和你們玩猜人的把戲。”


    行覺大師須眉輕拂,念了聲佛號,道:“貧僧行覺。”


    “也就是我以前的大師兄!”慕容焉立刻接到。


    古壁仙神情猛震,美眸圓睜,霍地站起了身,極力抑製住心中的波濤,上下地來迴打量了行覺一迴,眼中的驚恐漸漸退去,微微搖了搖頭,繼而被慕容焉激得勝怒,雙目如刀,道:“慕容焉,你……你敢欺騙我,拿個和尚就說是過九陽,你以為你是我的師弟,我就不敢殺你麽?”


    “過九陽,這和尚怎麽是過九陽?”


    “過九陽不是已經雲遊天下了麽?”


    “聽那話的意思,似乎過九陽就是慕容大俠和古壁仙的大師兄,他們年齡差別這麽大,那他們的師父豈不是有一百多歲了。”


    “不錯,江湖上是這麽傳聞的。”


    群雄越聚越多,竊竊而語,議論紛紛,這代表外麵的戰事在漸漸結束,而贏的一方不言而喻,乃是群雄一方。


    行覺大師點了點頭,道:“施主一言說中要害,不錯,貧僧已不再是昔日的‘月芒劍’過九陽了。”


    群雄又是一陣騷動,他不再是,那就說明他以前曾經是,難道這老和尚真是北地的絕頂高手,逸劍宗的開山祖師過九陽麽,他怎麽出家了呢。但群雄的震驚遠遠不及古壁仙,這個貌似少女的女人,眼中閃爍著懷疑繼而痛苦的神色,但當她再此聽到行覺大師的聲音時,渾身驀地一震,此時慕容焉從腰中摘下一柄近兩尺長的摩利支天,揚手謂古壁仙道:“古師姐,你看這是什麽?”


    “摩利支天?!”古壁仙渾身一顫,不禁倒退一步。


    “正是摩利支天,它正是行覺大師在鳴月山所贈,你還有什麽話說?”


    古壁仙秀眉雙挑,妙目微紅,臉上表情一變再變,多年來的一腔憤恨,化作妙目中的一柄利劍,刺向了和尚,珠喉乍囀,顫抖著聲音,道:“慕容焉說的是真是假,你……你若是過九陽,怎麽會……會如此模樣?”


    “過九陽當然不是如此模樣,有道是世事無常,萬物皆易,動者自動,靜者靜動,你雖然一直保持著昔日的風采,但你的心卻已經春秋幾易,不再是以前那顆心了。”行覺道。


    “住口!你不用給我講這些道理,我變還不是因為你……”古壁仙難以抑製地臉色急轉直下,最後稍為一緩,一雙妙目浮帶黯然、怨毒,轉向行覺,沉聲地道:“你還沒有迴答我的問題。”


    她依然想知道過九陽為何會變成這樣,慕容焉看她的模樣,想及她假扮‘鬱悒夫人’李秋浦與人結合,背叛師兄的事,不禁勃然大怒,道:“你……你還敢說,大師兄知道你練了‘仙人帖’積下不治的內傷,十年跋涉到天竺為你尋求良藥,曆盡艱辛,你倒好,卻和羽……”


    “施主暫且稍待……”行覺大師不待慕容焉失口將‘羽觴先生李遐吟’幾個字說出口,急忙打斷,慕容焉何等聰明,但剛才實在是因為太過憤怒,幾乎脫口而出,急忙住口,外人雖然不知,但她古壁仙卻豈能不知,聞言臉色凝鬱陰沉,冷顧行覺和慕容焉二人,道:“你們都知道了?”


    行覺大師並未直接迴答,合十道:“此事不提也罷……”


    “為什麽不提?!”古壁仙莫名大怒,目中神光一閃即隱,麵布寒露,道:“就算你不知道,我也會告訴你!”


    “看來你還在深恨過九陽。”行覺道。


    “我不管你是什麽行覺還是過九陽,我所做的都是因為你,我殺人,愛人,都是。而且我還要告訴你,那個人已經被我殺了。”


    慕容焉心中一寒,他當然知道古壁仙此話說的是誰,那就是北劍門的宗主,羽觴先生李遐吟,一個至死也不知道自己的女人真實身份的人。而自己在鳴月山時還曾和他有約,不想當日一別,竟成永訣!


    行覺黯然一他歎,古壁仙卻緊緊地盯著他,臉上一陣快意,忽然為之一緩,道:“不過,我倒想知道你到天竺給我求了什麽藥來。”


    四下群雄雖然未知端倪,但也聽出幾人關係特殊,上麵幾人大聲說,他們底下低聲議論,指指點點,胡亂猜測。但出於對前輩的尊敬,對慕容焉的信任,以及強烈的好奇,都促使他們坐壁上觀,目注事態的發展。


    “貧僧帶來的良藥,就是能治理身心的佛法!”


    “佛法!這就是你到西域天竺找到的良藥?!”古壁仙突然痛苦已極地一陣悲傷的大笑,砰地一掌將那寶座擊碎,眼中掉下幾滴眼淚,目光陡然變成了一柄寒刀,冷冷掃了眾人一眼,注定了行覺凝注不轉,眾人身上無不一寒,但聞她歇撕底裏地道:“過九陽你個膽小如鼠的懦夫,一個連自己都欺騙的偽君子,我等了你一輩子,你卻剃發出家,既然出了家,就應該好好一個人去念經拜佛,卻又隨著群雄來到這裏,僧不僧,俗不俗,令人倒進胃口,你若想說理,就給我滾出雲林宮,去繼續做你的縮頭烏龜,你若是想行俠仗義,就不要說自己是出家人,拿起劍來殺了我!”


    群雄皆驚,慕容焉啞口無言。


    行覺痛苦地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聲音悲愴,長須微顫,道:“古施主說的固然有禮,但你殺人間接是貧僧的罪惡,各人造業各人受,今日隻要施主放了被關壓的江湖同道,然後貧僧與你二人再做了斷,到時如何處置,悉聽尊便,古施主以為如何?”


    群雄一聽,立刻嘩然,慕容焉就第一個反對。


    “過大俠,這個女人是個魔女,我們現在足以殺了他救人,何必求她!”


    “不錯,眼下我們群雄畢至,雲林宮實力已滅,除惡務盡!”


    行覺大師擺了擺手,慕容同時也意識到了一個問題,那就是眼下群雄雖然能找到被關押的同道並救出生天,但卻解不了他們身上的‘仙人帖’的禁製,當下向古壁仙抱拳道:“古師姐,今日的事是我們師門內的事,沒必要將所有的江湖都牽涉進來,請你放了關押的同道,解去禁製,慕容焉願意聽從師姐任意處罰!”


    眾人聞言,才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荻花洲與屈雲等聞言,紛紛驚叫反對。


    古壁仙望了眾人一眼,最後轉向了慕容焉和行覺大師,心中痛快到了極點,但這還不夠,她要讓這兩個人親眼看著江湖中人一個一個死去,但又無力去救,讓他們痛苦到死,她才越痛快!當下這個女人縱身而起,不待眾人反應,人蹤已飄然宮後,身後隻傳來一個聲音,道:“人確實在我手上,想讓我放人容易得很,有本事就隨本宮到雲林宮的蓮花峰劍壁……”言畢,哈哈大笑,縱身遠去。


    “蓮花峰劍壁?難怪她當日一直以蓮花山劍壁少主自居!”群雄恍然。


    她這一走,那些江湖上的劍客紛紛大怒,這時有更多的江湖中人湧殿內,見狀挾劍便追,正好被迎麵擊來的雲林宮餘眾揮劍阻住,雙方一陣慘殺,慕容焉斷喝一聲,喊了句“勿要殺人!”,鼓臂而起,身如一領秋葉,飄身追去。追出去不久,群雄因為實力太大,象屈雲、顧無名、玄武六宿、‘孤青流隗震’等,都是絕頂高手,技藝超群,那群雲林宮眾如何能擋,不足片刻,便將一幹餘孽全部擊散,大部分被當場擒下,僅剩十幾個一路往裏逃,群雄一鼓作氣,緊隨慕容焉追了過去。


    未幾,群雄往山上走,迎麵又是一宮,廣闊無比,臨靠著突入雲際的山懸絕壁拔空高聳,借勢而建,那雲林宮主古壁仙與慕容焉堪堪穿宮而過,眾人一湧而入,一時宮內刀劍如林,殺氣盡收。群雄忽然如同置身於一個奇異的世界,紛紛縱目四覽,但見此宮又不同方才的大殿,這裏沒有柱、列、座、圍,隻有一座空蕩蕩的宮闈,但凡是進入的人,都立刻意識到,這裏才真正是雲林宮。


    宮內或鏤或雕或畫,到處都是雲彩圖案,顏色過渡得非常自然,幾乎能夠亂真。宮闈四壁畫了很多的仙子圖案,與真人一般大小,有幾十副之多,眾人仔細一看,這些仙子竟然全是古壁仙的樣子,慕容焉正自一惶間,那古壁仙早大笑一聲,突然飛向宮壁,立刻淹沒在那群仙子的畫像中間,不知所蹤了!


    此宮其實正在雲霧之中,一時間宮內宮外,竟如同飄在雲端,而腳下宮地上的圖案都是縹緲的雲霧、俯視的無底懸崖,還有蓮花。仔細一看,那些雲霧還能時常流動,那畫裝飾得如同真實,美倫美奐,立體感極強,令人不知是真是幻,走在宮內,如同步入雲端,飄於天外,步步驚心。


    好詭異的宮殿,果然名副其實!


    那古壁仙與壁上的畫一模一樣,貼到壁上誰也分辨不出她的真身在哪裏!天下群雄無不神情猛震,如同墜入五裏霧中,不知所措。好個古壁仙,原來她的名字由此而來!


    慕容焉頓時為之一滯,大叫一聲:“諸位大加小心,那古壁仙就在壁上,大家麵壁而立,背背相對,千萬不要冒進!”


    群雄這時早被雲林宮弄得暈頭轉向,聞言紛紛應聲,依言聚攏。剛開始時,群雄浩浩蕩蕩地逼入宮內,乍看古壁仙灑踏如飛,都認定了地板上的圖景隻不過是些壁畫,所以也都放膽追入,孰不知早中了古壁仙的圈套。這雲林宮詭異之名早已傳遍江湖,豈隻有幾片雕刻的圖案而已?眾人行入不到五丈,立刻有人慘叫著忽然不見了人影,四下見狀,無不心驚膽綻,還沒摸清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又有人聲音如一條漸漸消失的線一樣,唿聲遙遙可聞,最後終至於無聲無息了!


    “究竟是怎麽迴事?”


    “我看一定是古壁仙在暗中下的手!”


    “這話很有道理,大家找出那個壞女人!”


    “她肯定是在暗中撥弄機關,大家小心!”


    “小心古壁仙暗中偷襲!”


    一時間,連續消失的人嚇得眾人麵如死灰,冷汗洋洋,不知這宮裏究竟布置了什麽機關。這時,宮壁四周傳來了遊弋不定的衣袂之聲和一陣刺耳的詭笑,是古壁仙的聲音,但依她在壁間飛掠不停的聲音可知,她正在聰明地避開眾人的耳目,時時司機偷襲。但聞她道:“一群不知死活的武人,竟然敢妄意闖我雲林宮,正該有今日之報!我古壁仙乃是何人,會偷襲你們這群無膽匪類?前麵不遠就是蓮花峰劍壁,我古壁仙先行一步,在蓮花座上看你們怎麽喪身在雲林宮內!哈哈哈哈!”緊接著一陣狂笑,眾人正自一驚,但見一道人影倏然自壁間掠射而出,點足如飛,飄乎掠到雲林宮外十餘丈處。舉目一看,見那宮外果然有一片闊地,地上遍生蓮花,開得爭奇鬥妍,煞是好看。這裏既然生有蓮花,那下麵就應該有水,眾人實在想不明白,在這麽高的絕頂上,這水究竟是怎麽來的。


    在蓮花的簇擁之中,中間起了一座蓮花台,但見此台高一丈,方圓一丈,外形很象一朵怒放的蓮花,中間空出一片地方,正好合打坐修煉之用,實在很精致。在蓮花台後,有一麵高約五丈的石壁,而這裏也正是此峰的最高處,所以石壁的上麵冷風嗖嗖,點足其上足可淩視群山,危險得很。而在那座壁上,一字排開插著二十柄長短不一、外觀各異的利劍。


    “二十諸天?!”眾人紛紛駭異!


    僅此工夫,古壁仙已經點足於蓮花葉瓣之上,片塵不染地掠上了蓮花台,振衣盤膝而坐,目注宮內群雄,意極不屑。這時,群雄因為損失了很多的人,活著的再也不敢冒進,慕容焉仔細觀察很久,大聲道:“諸位,這雲林宮乃必然是建造在一片突出的岩壁上,地板上鑿穿了很多洞來,一直通到下麵的岩壁之下,也就是萬丈深淵,然後再在洞的四周刻畫雲彩的圖案,這些圖案與通過鑿洞看到的深淵中的真實雲霧混合在一起,還會飄動,讓人不分真假,為了以策安全,各位站在原地,小心翼翼地退出此宮,若要前進,就結手前進!”


    眾人聞言,紛紛點頭稱是。


    慕容焉三言兩語就解釋了雲林宮的詭異之處,實在非同一般,群雄果然三五成群地結手而行,他們並非是要一哄而上,將古壁仙亂刀分屍,而是要看她如此收場。


    古壁仙心中暗恨,眼睛盯住慕容焉不放。這時,前麵逃走的雲林弟子紛紛湧到那座露天的石壁之前的蓮花台下,此處位置已在雲林宮之外了,不問也知其間的形式將更加危殆驚心,而蓮花台正是建於其間,高一丈,長寬各約丈餘,蓮花台下生滿了千嬌百媚的蓮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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