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執剛剛把自己的詞掛在了木板上,登時就迎來了不少人的觀看。


    趙香香和陳師師、徐冬冬也來到了前頭,她調整了一下心情,就開始看起了韓執的詞。看完了之後,她還有些高興地道:


    “看吧,我就說嘛。論才情,不需那些淫詞穢語,亦能寫出來。”


    陳師師無奈,她自己也承認,這首《晝夜樂》確實不錯。比起柳永的詞,也少了那些淫豔。含蓄內斂,詞中由哀轉樂,頗有明悟之感。


    “少說些,好壞那柳官人也是客人,怎可這般拂了麵子?”她輕輕掐了一把趙香香,道。


    這個時候,就有一個好事地客人問道:“這位官人,不知為何,要作此詞?可也是為了能與三位行首花魁相會?”


    “這位官人,當著愛妻之麵就這般做法,怕是不妥吧?”


    那人若是在人群中說的倒還好,但是他就站在韓執和蘇軫的麵前。蘇軫這下子脾氣就上來了,也不管這是個什麽地方,就想要和他理論一番。


    但是這個時候,趙香香出來了:“這位官人,韓官人是奴家請來的。”


    “人人都說柳永官人,是為風流第一人,詩中滿是風情。但是奴家卻覺得,這般詞曲過於豔俗,若論風情才情,怕是要韓官人這般才可。”


    這前半句話,不僅是給韓執解圍的,也是說給柳永聽的。而後半句話很顯然,這就是在告訴所有人,自己不喜歡柳永的詞,更不喜歡他這個人。


    而這下子,所有的客人都向柳永投去了頗有深意的目光,後者卻是一臉平常,看樣子似乎是習慣了。


    於是就又有客人問道:“不知陳娘子和徐娘子,如何看待這兩首詞?”


    徐冬冬不知道,為什麽趙香香會對柳永的意見那麽大。但是出於公平、公正,她伸手指了指韓執的那首,道:


    “柳官人的詞雖也好,但也確實有些過於淫豔,著實有些刺目。而韓官人這首,詞風內斂,其中運用意象來表達心意,此處便是略勝一籌。”


    陳師師也點頭表示同意:“奴家也讚同,韓官人的事情更具有風情一些。花前月下,這何嚐不是一種風情呢?”


    趙香香這下子神氣起來了,說道:“看吧,我就說,並不是這種淫詞豔曲,才算得上是才情!”


    客人們再次觀摩了一番兩人的詞,便是繼續離開吃酒了。而趙香香則是直接拉著韓執,說道:


    “多謝韓官人今日幫奴家解圍,今日的酒錢,奴家替韓官人出了。”


    韓執收迴了手,道:“這怕是不行啊趙娘子。”


    趙香香微微蹙眉,道:“為何?難道韓官人是看不起奴家?今日你幫奴家解決了一個麻煩,便是天大的麵子了,若是不坐下喝一些,怕是奴家這行首花魁的麵子,要變得不值錢了。”


    韓執還是拒絕,道:“這還是不可啊,今日在下本來就是要陪拙荊遊賞汴京。此次前來幫趙娘子,也隻是想還一下上午借衣裳的恩情。”


    “正反官人這衣服也未穿過,何須惦記著這些小恩惠?倒不如說,今日能得到奴家的宴請,倒是台下人所難以及的。”趙香香說道。


    “再者說了,今日借給官人衣服的,是奴家那好女兄,又不是奴家。”


    韓執說道:“其實今日這比鬥,在下覺得本就不該有。”


    趙香香這下就有些不高興了,反問道:“韓官人這是何意?”


    韓執就說:“就如同拙荊所說,詩詞之道,本就是千人千麵,是用於抒發胸懷的寄托載體,而不是用於比鬥的物品。”


    “在下的詩詞,多喜內斂含蓄。而柳永官人的詩詞則是開放更多,畢竟人與人之間的經曆不同。我還年輕,家庭美滿,沒有經曆過柳官人那般大起大落,自然無法像他那樣寄情風流。”


    “相反,柳官人並沒有像在下一般,事事順利大吉,自然不會像我這樣什麽都含蓄。光看詩詞之風,趙娘子應當就能看出,我與柳官人其實是兩種世界的人。”


    趙香香卻道:“怎的又不見他像李太白一般,雖然落魄,但是浪漫豪放。卻整日寫那些醃臢東西,難怪會落得個‘奉旨填詞’的名號?”


    “柳官人本就是浪漫、放蕩不羈之人,雖然常年流落於曲坊。但是其中的娘子們,給予了其創作的靈感、讓其有了創作的源泉,是這般才促成了他的詩詞風格,而非他本身浪蕩。”韓執勸說道。


    趙香香見到連自己找來的幫手,都在維護自己所看不起的那個柳永,心底下更是不高興了。陳師師這個時候才走過來,笑著跟韓執打招唿:


    “韓官人萬福。這位是......”


    韓執連忙介紹道:“這位是拙荊,姓蘇。而這位娘子姓陳,才是今早借我衣服的那位好菩薩。”


    “蘇娘子萬福。”


    “陳娘子萬福。”蘇軫也是客客氣氣地迴了一句,“多謝陳娘子今日借我官人衣裳。”


    “不必言謝。”陳師師搖搖頭,道:“二位來了,何不讓奴家這妹妹,領你們去個好座,飲些茶水也是好的。”


    韓執搖頭,還是和剛剛那般的說辭:“在下還要帶內子去逛一逛汴京,不好多留。”


    陳師師不比趙香香,直接就拉著韓執,來到了二樓的一處包間,說道:“這間包廂是奴家的,既然來了,也不妨留下吃喝一些。”


    韓執連忙搖頭,甚至躲到了蘇軫的身後,陳師師見他這個情況,便道:“韓官人放心,方才香香承諾的,依然作數。今日這酒,奴家付錢,不敢勞煩您二位破費。”


    這個時候,韓執感覺背後冷汗直流,下意識地看向了蘇軫。後者此時一臉淡然,不知道有沒有動氣。


    他咽了口唾沫,剛剛想開口拒絕,但是蘇軫卻先他一步坐下了,道:“既然如此,官人還何須推脫?前來坐好便是。”


    這下子,他才敢坐下來,而陳師師也是笑了,說道:“二位且在此等候,奴家這去給二位尋些茶水。”


    說完,她就帶著趙香香離開了。韓執這個時候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拉著蘇軫,試探性地喊道:“八娘?”


    “官人?怎麽了?”蘇軫的眉眼之間,一切尋常,但是就是這般尋常,讓他更害怕了。


    “八娘不生氣嗎?”韓執看著她,問道。


    蘇軫聳了聳肩,說道:“妾身生什麽氣?難不成是怕官人被她們姊妹二人,給蒙騙了去?”


    “但是八娘不是不喜歡我來這種地方嗎?”


    “這是官人應得的,官人出手幫了人家,人家還個人情,也不是不可。”蘇軫道。


    “而且官人看不出來,這三位花魁不喜歡那柳官人嗎?若是官人不留下,她們怕是要去陪那個柳官人了。”


    但是韓執還是有些如坐針氈,蘇軫這才道:“現在妾身不是陪著官人來嗎?有妾身看著,若是官人真的做了出格的事情,那才另說。”


    “前段時間,官人趕路、念書,還要操持家事也是辛苦,正好借著這個機會,放鬆一迴。”


    韓執十分意外——自家老婆怎麽看得這麽開了?怕不是犯病了?


    想著,他就伸出手摸向了蘇軫的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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