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袁術把滿得幾乎溢出來的酒杯向自己推過來,火柴似乎有些懼怕,竟然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幾分。


    看著袁術那漫不經心中帶著幾分嘲笑意味的眼神,火柴的嘴角微微抽動了幾下,本想強行堆起一些笑意掩飾尷尬,但最終隻做出了一副似笑非笑的僵直表情:


    “袁...袁sir,那會兒人年輕,也確實沒想那麽多。你讓我幹,我就跟著你幹了。沒...沒想到我這種廢人還僥幸做成了件大事兒,算是瞎貓逮到死耗子了。不過我是真心感謝你,要不然這會兒我還呆在勞改農場裏。”


    火柴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說話的時候結結巴巴。


    袁術隻是發出了一聲很輕微的哼笑,仍然不緊不慢地往自己的杯子裏倒著酒。


    火柴的雙眼四處亂轉,但就是不敢落到袁術身上。一連吞了幾口唾沫,又說道:


    “你看我現在,雖然整天都呆在城市地下幾十米的下水道裏,渾身都是泥糞。但我感覺隻要自己抬頭,就能看到星空。政府分配給我的這個住處,要是比環境惡劣程度,估計在全世界也能排到前十。


    有時候一天就要經曆春夏秋冬,上午沙塵暴,下午泥漿雨。天上的雲就沒散過,那閃電跟射燈一樣,沒日沒夜地把地麵照得黃澄澄的。海灣大壩上的循環渦輪啟動的時候,說話都得大聲點,跟耳朵裏放著隻蒼蠅似的。”


    此時,袁術終於把自己的杯子也倒滿了,他用很輕柔的動作把杯子挪到自己身前,剛要開口說點什麽。火柴就慌慌張張插了嘴,仿佛是害怕袁術沒有聽明白自己的意思:


    “還...還有。那三葉草係統每天發射的時候,家裏的金屬件都不能碰,不然靜電都能把手指給打麻了。即便是這樣,這個小空間也是我活了半輩子見過最美的地方了,說是天堂也不為過。


    我經常都在想,等孩子們長大了,有了各自的崗位。我和老婆就這樣每天忙完自己的工作,迴到這裏簡簡單單地吃上一頓。然後窩在沙發上,聊聊商業步行街奔跑的小狐狸,在塔樓頂上築巢的鷹隼,就是最幸福的事情了。”


    說完之後,火柴眼巴巴地看著袁術,仿佛在焦急地期待著一個讓他既期待又害怕的迴應。


    而袁術隻是不冷不熱地看著火柴,似乎是估計等著他焦急的情緒在兩人的沉默中發酵了幾秒,才開口懶懶地說了句:


    “任他世界天翻地覆,又與我何幹?還頗有幾分詩意的浪漫。”


    “不..不!我沒讀過多少書,也不懂什麽詩意。我隻是覺得相比年輕時候在礦上,在監獄裏的日子。現在自己已經過上了我夢想中的生活了,真的沒有什麽追求了。”他的聲音有些慌張,仿若驚弓之鳥。


    袁術並沒有抬眼看他,隻是用手指有意無意撥弄著那酒杯,悠悠說道:


    “聽上去還不錯!”


    火柴眼珠亂轉,忽然又想到了什麽:


    “現在我唯一擔心的就是女兒的事情,但也應該不是什麽大問題。上頭那群人是最懂趨利避害的,我老婆在醫院工作能猜到他們想幹什麽,我又是個潛在危險分子。他們如果強行把我女兒選進去做實驗,事情肯定會鬧大。


    這...這顯然不是你們的目的,不...不符合你們一貫的什麽剃刀原則。”


    雖然火柴的字裏行間都有威脅的意味,但說話的語氣卻唯唯諾諾,就像個被歹徒挾製的人質在求饒。


    這讓袁術嗬嗬地笑出了聲音。忽然,他犀利的目光射向了火柴閃爍的眼睛。


    “火柴,我從進來到現在,什麽問題都沒有提過,你卻劈裏啪啦地迴答了一大堆。但你自己好好想想,你說的這些是我想要的答案,還是你自己想要的答案?”


    袁術的語氣很平和,並不像是在審問,而是像和老朋友在敘舊。但火柴仿佛被定住了一般,想拚命擺脫相交的目光,但卻無能為力。


    袁術身體往前傾斜,把距離拉得更近了些:


    “你是沒讀過多少書,但你並不蠢。如果這張桌子翻了,你覺得這杯子裏的酒還保得住嗎?”


    話音落下之時,袁術一掌重重地拍在桌麵上。本就纖細的桌腿帶著桌麵劇烈地顫抖了一下,兩隻杯子應聲騰出了不少酒汁來,房間裏一時酒香四溢。


    火柴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掌,驚嚇得本能般地從凳子上彈了起來,後退了幾步才站定腳步。


    “你這個玩炸藥的,還能被這個陣仗嚇成這樣,看來你真是老了。”袁術一邊用手擦著桌麵上溢出的酒水,一邊用帶著幾分遺憾的口吻說道。


    火柴怔怔地看著杯中的殘酒,像丟了魂一樣嘴裏念叨著:


    “我就是個普通人,不懂你的那些大義。而且那些外星人,也沒有非要到地麵來把我們趕盡殺絕。我現在一門心思就是跟我老婆孩子平安過完這一生,這個要求不高了吧。我知道會有困難,但我總能想到.....”


    “你有個屁的辦法!”袁術忽然厲聲打斷了火柴,他聲音不高,但每個字都是衝著對方心裏最脆弱的傷疤而去。


    “你被捕前,在暴恐組織裏待的時間也不短。應該比一般人更清楚,在沒有社會秩序的約束下,人間會變成何等的慘狀。要不然,你也不至於從來不敢去現場親自安放炸藥。”


    火柴雙目無神地看著桌上肆意流淌的白酒,沒有說話。


    袁術起身走到火柴的身旁,一手放在他的肩頭,說話的語氣溫和了許多:


    “覆巢之下無完卵的道理很簡單,你不會不明白的。而且,那一天來得會比預想中的早得多。如果你覺得足夠幸運,能夠護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堅持到最後,那我也不強求。不過,運氣這種事,可沒有什麽標準答案。”


    說完,袁術端起半杯殘酒一飲而盡。當他走到門口的時候,身後傳來了一聲玻璃杯摔碎的脆響。滿地飛濺的玻璃渣子,卻沒有一滴酒汁灑落的痕跡。


    火柴用袖口擦掉自己嘴角的殘酒,咬牙切齒地看著臉上又露出了痞笑的袁術。


    ......


    當肖山乘坐的星際飛船越過火星軌道的時候,果然收到了來自聯合國安理會要求召開聽證會的通知。


    這意味著人類統一陣線(huf)的專家聯席會議,已經在技術上通過了他提交的南天門計劃二階段的技術方案,並且向地球最高權力機構安理會遞交了授權申請。


    南天門計劃剛開始的幾年,安理會授權huf專家聯席會議通過技術審核的方案隻是一個象征性的流程。


    但由於絕育症的存在,人口數量不斷減少。而工業產能指標卻因為南天門計劃的深入而越來越高。這直接導致人們的生活環境更加惡劣,勞動強度不斷提高。社會的不穩定因素開始出現,在歐美地區甚至已經出現過幾次暴動。


    因此,安理會不得不更加慎重地對待每一次肖山提出的新計劃。南天門計劃的一舉一動已經不是單純的科技和生產力問題,而是一係列複雜的社會問題。


    肖山在通知的簽收信息上,將參加聽證會的時間定在了一周之後,並得到了安理會的同意。而按照此時飛船的速度和軌道,他在五天後就能到達地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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