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扮過窯姐呢,憑什麽我連說說都不行?」


    「……」


    檀琢是個敢出奇計、冒奇險的膽大妄為之徒,若是尋常,他早就一路殺將過去,此刻人也早就到了雲州。


    可此時身邊跟著個嬌蠻可愛的小姑娘,他費勁心力才將她從千裏之遙帶到此處,眼看雲州在望,他不想出絲毫閃失。


    冰綃覺得後背一空,就見檀琢半蹲在自己跟前,一臉認真道:「冰綃,我們二人一處太惹眼,一進城就會被人認出來。到時候我帶著你隻會掣肘,我們都跑不掉。」


    「……那、要不然咱們都別去了?」


    冰綃覺得他說的有理,為性命計,野菜餅子大可再啃幾天。


    檀琢打量著她尖尖的下巴頦,這幾日野菜餅子啃的,她又瘦了迴去。


    「沒事,這裏偏僻,不會查的很嚴。你就在此處等我,一個時辰後我就迴來。」


    「哦」,冰綃還是不放心,「萬一你沒迴來呢?」


    檀琢笑笑,「我拚了命也會在一個時辰之內迴來,若是迴不來,那就是死了,你就自求多福吧!」


    冰綃很想出聲阻止他亂講,從前爹爹跟娘親海誓山盟時,娘親總是要捂爹爹的嘴,說舞刀弄槍的人不要總將「死」呀「活」呀的掛在嘴邊,不吉利。


    檀琢的眼睛裏好像有一汪水,冰綃忽然被他瞧的不自在起來,垂下眼簾「哦」了一聲,再沒別的話。


    檀琢的手又伸過來拍她的頭,冰綃看在勞動他冒險一場的份上沒有躲開,纖長的翠眉微蹙著,像一隻心事重重的小狐狸。


    等檀琢上了馬,冰綃忽地想起來一件事,「你等一下!」


    她走到馬前,仰麵對檀琢道,「你彎下腰!」


    檀琢將身子俯下來,疑惑道:「幹什麽?」


    冰綃胡亂從地上抓了一把泥土,「呸呸」吐了兩口唾沫,在白嫩的掌心攪拌成泥,拽著檀琢的衣領子就往他臉上招唿。


    「幹什麽!」


    檀琢抬起袖子就要擦,冰綃使勁拽著不讓,「你長得這麽惹眼,不扮一下怎麽行?」


    「……你也太噁心了!」


    「胡說!姑奶奶的瓊漿玉液賞給你是你的福氣!」


    ……


    檀琢走後,冰綃抱著他的佩劍躲在一個大草坑裏,無比虔誠地祈禱:蒼天大地觀音菩薩王母娘娘雷公電母昴日星官瘟神爺爺財神爺爺閻王爺爺在上在下,保佑檀琢不要這麽早就死了,阿彌陀佛急急如律令……「


    檀琢果真沒有失言,很快就帶著一大包吃食迴來了。


    冰綃委屈道:「你怎麽這麽慢!」


    檀琢抬起袖子擦汗,將冰綃先前塗的口水泥抹得更均勻了,「這才不到半個時辰呢!」


    他好像很得意,高高地騎在白馬上,咧開嘴笑起來,露出一排整齊的白牙。


    冰綃嫌棄地看了他的花臉一眼,打開包袱就開始埋頭苦吃。


    「喝點水,別噎著。」


    檀琢遞過來羊皮水袋。


    冰綃咕咚咕咚喝了小半袋,已經是十二分飽了。


    「唔,你也吃點吧!」


    「……你不撐死是不會給我剩下的,對麽?」


    冰綃吃飽喝足了就要睡,檀琢卻非要趕路,倆人一馬慢悠悠地走出二裏地,冰綃鼓囊囊的肚皮就平了,消食之後,一時胸懷大暢。


    檀琢偏頭看她優哉遊哉的模樣,一時不知道該不該將東西拿出來給她看。


    「你偷看我做什麽?」


    冰綃捉到檀琢躲閃的目光,立馬迴看過來,?杏仁眼裏露出頑皮的兇光。


    檀琢兀自尋了個陰涼處將馬拴了,從懷裏掏出一個薄薄的線裝小冊子,「給你!」


    冰綃疑惑道,「這是什麽?」


    「宮門抄。」


    「宮門抄?」


    「就是民間抄錄的官府邸報,你看看罷!」


    冰綃的心一下子懸了起來,一時覺得那本薄薄的宮門抄重如千斤,沉重得令她不敢翻看。


    檀琢一把塞到她手裏,「你家人都平安,好好看看罷。」


    說完之後,他就躲到樹後靠著了,將整棵杜仲的半爿陰涼和一片安靜都留給了冰綃。


    冰綃哆嗦著翻開,就見第一頁赫然寫著:


    「……阮氏女為賊所擄,下落未知,名節亦損,不宜再入玉牒,著脫官籍,降為民戶。阮信教女無方,以至屢出事端,造成此禍。然,幼女被擄實非父母所願,朕亦人父,特念拳拳愛子之心,留太師之位,罰俸一年,小懲大誡,以為教訓。……禦林軍千百眾,竟為流寇束手,皆因一將無能。明景為子侄,不能為區區親迎,為將帥,不能全軍國大計。遊手好閑,喧譁生事,外強中幹,深負朕躬。奪統領之職,罰俸三年,慎思己過。……阮七雖勇無謀,致將士百人折損,不宜再為前鋒副將,著任翰林院編修,旬末到任,不可延誤。……」


    家人沒事……七哥還活著,太好了,太好了!


    冰綃流下滾滾熱淚,一遍遍地重複著「太好了」。


    檀琢卻又遞上一份宮門抄,「阮將軍寫給你的信。」


    冰綃緩緩展開,就見左頁寫著《阮信與不孝女冰綃恩斷義絕告天下書》,右頁短短幾行字,白話行文,確然是父親的語氣:


    不孝女冰綃聽著,生死事小,名節事大。若自行了斷,尚可全父女之情;若苟活於世,阮家再沒你這個女兒。你自幼頑劣,既不曾學成才藝博得賢名以愉父母之心智,又不曾端茶倒水侍奉起居以養父母之口體,仰仗慈恩,衣食無憂,憊懶無知,處處惹禍。還不自裁以謝父母,更待何時?切切。<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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