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還沒有正式謝過將軍的救命之恩呢!」


    馮蘅說起話來慢條斯理,有一種大家閨秀獨具的溫柔從容。


    阮七輕咳一聲,「舉手之勞,不必放在心上。」


    話音落下,目光就粘在了馬車簾子的流蘇上,好像那流蘇上開了花兒一樣。


    馮蘅看出他的尷尬,卻起了逗弄的心思,「那流蘇可有什麽不妥?」


    「啊?沒有、沒有什麽不妥。」


    「既是沒有不妥,將軍盯著看什麽呢?」


    阮七一下子鬧了個大紅臉,一時間真不知道該說什麽。


    馮蘅莞爾:「要不……將軍現在就進去躲躲?駙馬府就在前麵一條街了。」


    阮七幾乎是不假思索地點頭,道了一聲「也好」,隨即身手敏捷地鑽進了車廂底部留出的機關裏。


    馮蘅「噗嗤」一下笑出了聲,阮七在車底聽得分明,方才恍然察覺出自己被這個小女子給調戲了。


    駙馬府的路還長著呢,阮七在狹小的機關裏不由得氣悶。


    偏偏馮蘅還要問他:「將軍還好嗎?要不要上來透透氣?」


    阮七深吸了一口氣,想著就算是憋死了也不要再上去。


    馮蘅垂著眼笑,想這人真是個呆子。


    馬車離開駙馬府時,阮七乖覺,不用馮蘅說,早就提前鑽到了機關裏,馮蘅一上車便心中瞭然。


    想起下午明意說的話,她說「咱們姑娘家,該主動的時候也得主動,男子又不是你我肚子裏的蛔蟲,有些話你不說,他是萬萬猜不到的」,馮蘅麵上一紅,仗著阮七看不到,便語出驚人道:「七將軍可曾婚配?」


    機關逼仄,容阮七一人堪堪夠用,再加上一個同樣人高馬大的檀琢就擠到喘不上來氣了。


    阮七從心裏到身體都十分侷促,他覺得胸悶氣短,一點都不想說話。


    可檀琢那廝使壞,想將笑話看到底。他用胳膊肘狠狠撞了一下阮七的肚子。


    阮七吃痛悶哼出聲,馮蘅訝然:他怎麽比女子還嬌羞?


    「這麽說……七將軍確實尚未婚配?」


    檀琢心中狂笑,伸手又給了阮七一下,阮七吃了教訓伸手擋了,檀琢卻彎起膝蓋攻人的下三路——


    馮蘅就聽馬車底部發出「咚」地一聲,好像是阮七的頭撞上了機關頂部的木蓋。


    「嗯哼!」


    阮七隨即又發出一聲難聽的怪叫,馮蘅羞赧的微笑直接僵在還紅著的俏臉上:他至於這樣子嘛,怎麽還撒起嬌來了!」


    ……


    是夜,阮府門裏流進水樣的宮人,忙活了大半宿,冰綃終於妝扮好了。


    阮夫人一見到鳳冠霞帔的女兒就忍不住紅了眼眶,分明還是一個孩子,怎麽這麽早就要嫁出去了?


    阮信虎著臉,他這個做父親的全然不顧規矩,全程看著女兒梳洗打扮,心裏想的卻是:孩子長得好好的,怎麽裝扮得這麽別扭。


    「再改改」,阮信沉著臉吩咐。


    梳洗嬤嬤老大為難,「大人,已經改了好幾次了!」


    「再改!連我女兒都扮不好,要你們有什麽用!」


    阮信極其罕見地朝下人發了火,那架勢好像不是女兒出嫁,而是率大軍出征。


    冰綃心裏明白父親難過,她攔住梳洗嬤嬤的手,輕聲道:「再改就要耽誤吉時了!」


    阮信別過臉去,梗著脖子不說話,倒像是個撒氣的小孩子。


    阮夫人擦幹眼淚,小聲埋怨阮信,「你幹什麽,孩子的好日子!」


    阮信這股氣不知道向誰去撒,隻覺得胸口憋悶,隻得長嘆一聲,抬步就要往外走。


    「父親留步!」


    卻是被冰綃叫住了。


    阮信迴過頭來,就見女兒還略帶稚嫩的一張小臉上帶著罕見的鄭重,她彎著眼睛笑了一下,嘴角努力地往兩旁扯著,笑得還不如哭好看。


    俯身下跪,冰綃以頭叩地:「女兒阮冰綃拜別父親母親!願父親母親健康長壽……「


    喉嚨酸澀得要命,冰綃一下子失了聲。


    阮夫人淚流滿麵,上前就要將她拉起來,「這是做什麽啊……快起來,三日後還有迴門宴呢,到時候再給娘和你爹敬茶啊!」


    阮夫人聲音顫抖,說出來的話卻還像是哄小孩子。


    冰綃淚如雨下,卻執拗地跪在地上不肯起來。


    「母親、母親請聽我說!」


    女兒自幼頑劣,既不曾學成才藝博得賢名以愉父母之心智,又不曾端茶倒水侍奉起居以養父母之口體,仰仗慈恩,衣食無憂,憊懶無知,處處惹禍……生兒十五載,一朝外嫁,從此……從此便是外姓之人!


    唯願父親母親保重身體,從今以後勿要再為兒擔驚受怕。父親的舊傷需要好好將養,不可再為案牘勞神;母親腿疼的毛病還不見好,不能見寒涼,也不能見潮濕,更不可為家務勞累……


    阮夫人早已泣不成聲,抱著冰綃就給了她後背一巴掌,「小混蛋你說什麽渾話啊……」


    阮信忍著淚意,氣得麵色發紅,伸手指著冰綃罵道:「你教她說!我倒看看她還能說出什麽混帳話!」


    冰綃拚命忍住哽咽,對著父母磕了三個頭後,才將母親從地上扶起來。


    在紅蓋頭落下之前,她用一雙噙著淚的眼睛殷殷地看向父母,留下了最後一句話,「父親母親記住:冰綃正如涼州戈壁上生長的狼毒花,到哪裏都會活得很好,切勿切勿擔心!」<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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