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在他掌中,賀思今不及反應,人已經被牽了出去。


    冰涼的水被一瓢一瓢地澆在燙傷的手背上,宴朝眉眼低垂,大手包著她的手指,盡量隻叫那水灌到傷處,其餘的皆是打他指尖淋過。


    冬日的水,原就是冷的。


    賀思今卻是愣愣瞧著握在一處的手,既不覺冷,也不覺疼。


    上藥的時候,手背還是紅了。


    剛淋過冷水,男人抹藥的手指亦是冰涼。


    有些癢。


    「夫君,明日那炸魚,你還是不要吃了。」


    「怎麽?」


    「我其實偷偷嚐過,除了炸的火候不對,還有點鹹。」


    男人抬頭瞧她。


    賀思今不好意思,卻又不好挪開眼,也看著他道:「就是……這次的炸魚,怕是沒有之前的月團好吃。」


    月團麽?


    宴朝忽而笑了。


    他怎會忘了,那是他第一次吃到那般酸苦的月團。


    「你……你笑什麽?」


    「沒什麽,」他說,「夫人謙虛了。」


    第81章 知道 ◇


    ◎他不過是個凡人◎


    賀思今狐疑瞧他半息, 到口的話咽了咽,複又收起。


    掌心的手指瑩白,宴朝細細又瞧了一眼, 確定不會起泡, 才鬆開手。


    賀思今拿左手托著腕子, 小心吹了吹,涼絲絲的,不疼了。


    小姑娘微撅的唇還不及收迴, 就這麽毫無預兆地望過來。


    宴朝隻覺心跳驟亂, 蜷了指尖起身:「今日不要去廚房了, 有什麽事情,交給他們就是。」


    「嗯。」賀思今點頭,見他要走, 趕緊又道, 「明日除夕,宮中是不是會設宴?」


    今日管家送了宮製的新衣, 想來是為了明日宮宴準備的。


    「去坐一坐便走,」片刻,他道,「不會很久,你若是不習慣,便就隻在我身邊。」


    賀思今錯愕,原本她問,是想與他確認一二,現在看來, 他大概是以為她不願意, 想著, 她趕緊一笑:「我是新婦,原是嫁入的第二日就要入宮拜見的,隻是夫君遞過話,才免去一行。可若是這般年節時候也不去,便是太不懂事了。我無妨的。」


    「……嗯。」


    「夫君。」思來想去,賀思今還是將剛剛快要咽下的話拽了出來,「那你,想去嗎?」


    宴朝垂眸。


    賀思今也站了起來,兩步到了他眼麵前。


    「夫君如果不想去,思今也會在你身邊。」


    曾幾何時,同樣的小姑娘,似乎也說過。


    「殿下如果需要一個人傾訴,又不放心別人……思今願意聽著。」


    唯一的改變,大概是她冒出的個頭,仰起頭瞧向自己的角度,還有——


    此時,她已經是他的妻。


    「我也無妨。」須臾,他笑。


    賀思今望進那雙眼,那是前世裏從未見的和軟。


    叫她也跟著莞爾。


    很久以前,她便是在這個院落中遠遠看他,想著那雙涼薄的眼中,何時才能灑進些暖陽,叫那分明年少的脊樑也能鬆下。


    後來,她終於知曉,那一世的酒水,於他,大抵不過都是苦澀的藥。


    隻是,苦酒治不好他的病。


    就像陽光從來不願於青苔之上駐足。


    「明日我要出城一趟,晚些時候接你入宮。」


    「好。」


    第二日午時,管家來報說訾小姐來了,賀思今險些以為自己聽錯,複問了一遍:「誰?」


    「鎮國公府的小姐。」老管家仔細重複。


    自打她成婚之後,她與訾顏還未見過,一來她忙著接手府中事務,二來訾顏對宴朝仍是不願待見的,所以,二人偶有派人傳信。


    不想,今日她竟是會親自來朝王府。


    她親自去到門口,竟是當真瞧見訾大小姐提著槍站著呢,一頭的汗。


    賀思今不由就想起前世第一次在朝王府裏見著這位大小姐的時候,她也是風風火火提著劍就沖了進來。


    沒想到兩世見她,仍是一般。


    隻不過,劍換成了槍。


    「訾姐姐這是做什麽?」她再一看,「怎麽大冬天還起汗了?」


    「我……」她欲言又止,「我來看你!」


    「啊?!」


    訾顏覷了一眼管家,想了想,將手裏的槍丟給他:「放心,我不對你們王妃怎麽樣。」


    「訾姐姐進來說。」


    這長槍真是沉,老管家委實費了些力氣,心下卻是安了不少,眼見著二人關係是真的好,才寬慰不少沒再跟著,隻交待人去通知宴朝,接著,才跟上去。


    前頭,賀思今拿了帕子替訾顏擦了汗,發現她一路都張著脖子。


    「訾姐姐找什麽?」


    訾顏卻是心不在焉得狠,單是四下瞧著。


    「你在找廿複?」賀思今突然道。


    「我不找他。」說完,訾顏頓住了,她忽得扭頭看她,「你說什麽?」


    「看姐姐這樣子,是追了很久?」


    「……」已經到了這般,訾顏也沒得好隱瞞,她低聲道,「我方從城外演武場迴來,就瞧見一人。他……他身形……」


    「身形極像吝惟?」


    這次,訾大小姐怔住了,她瞪大了眼。


    賀思今繼續道:「殿下從岑州帶迴來的護衛,平時都戴個麵具。管家說,他的臉在一次意外走水的時候燒毀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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