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進來的人剛剛跨進屋子,就聽得一聲嘖。


    木酒趕緊收腳。


    「事沒做好,連善後也不會了?」吝惟的聲音沒有溫度。


    木酒跪下:「屬下無能。」


    「脫了鞋進來。」


    沾了黑灰的鞋子剛一脫下便就被中羽機靈拿了丟進了炭火盆子裏,火苗舔上,往上竄了竄。


    木酒便赤著腳走進,端正躬身:「這些日子主子往茶樓去得多,屬下自問已經摸清了茶樓環境,應不會走錯。可昨夜我們方到不久,便有鷓鴣為號,謙王的人突然出現,我們剛潛入王女房間就有人喊走水,情急之下,屬下依令將床上人刺殺。」


    「喔,殺完呢?」


    「外頭火勢大得古怪,屬下沒敢多留。」


    「也就是說,你也不確定她是不是王女?」


    「……應是,近日屬下一直在樓下觀察,確實是那間屋子。」


    「狡辯?」


    「屬下不敢。」


    吝惟踱著步,慢慢近前:「木酒,你可知我為何要你殺了那女人?」


    「因為她知曉主子身份。」


    「嗬,你以為,我會害怕宴朝知道?」吝惟笑了,「我是怕他不知道,想來我露出的馬腳也不少,是不是?」


    「……那主子……」


    「因為爺還要另一個人,為我所用。」


    「恕屬下愚昧,殿下所言,可是謙王?」


    「謙王?那是個什麽玩意。」


    「……」


    「也罷,爺一會還有客人,你自去領罰便好。」


    「是。」


    賀思今將芡實糕都拿給了訾顏,後者咬了大口鼓著嘴終於不與她賭氣,卻仍是叮囑:「吝惟那傢夥,不是什麽好東西,壞得很,莫說我沒提醒你。」


    「吝公子話確實有些多。」賀思今應和。


    「哪裏隻是話多?」訾顏瞪眼,「簡直是聒噪!」


    「是,是聒噪。」


    「哎對了,你聽說沒有,昨夜漱石茶樓走水了。」


    「聽說了,很是嚴重,現在如何處理的?」


    「具體不清楚,反正茶樓是毀得厲害,哎,可惜了那箜篌姑娘,昨日我們還聽她彈曲兒呢,今天就……」訾顏有些吃不香了,「樓裏掌櫃說,當晚他似是聽著樓下聲音,恐怕是還進了賊,現下這事情交給朝哥哥去查了。」


    「七殿下在查這件事?」


    「對呀,」訾顏點頭,「你怎麽了?」


    「無事,訾姐姐若是吃好了,該去南書房啦。」


    「吃不下了,想著活生生的一條命呢……」


    是呀,活生生的一條命。


    賀思今想,無論死的是不是那女子,都是一條命。


    這朝堂間的暗湧如斯,拿命堆砌的路何其多。


    上一世,賀家不也是麽?


    天家要人死,自是要死。


    她苟全一條命,複仇之路何其艱難。


    如今選擇宴朝,除卻上一世父親所託,更因她瞧得見那盛寵無雙。


    可瞧得見,不代表她仍能夠對其間過程毫無動容。


    終其一生,她沒能知曉宴朝想做什麽。


    可無論他要做什麽,她也隻能選擇他。


    無路可選也好,飲鴆止渴也罷,一切都是為了賀家。


    今日犧牲的是那女子,其後呢,會不會輪到她?


    賀思今逼著自己收起心思,就是輪到,那也是在救下賀家之後。


    多思無益。


    「殿下,屬下陪殿下進去。」


    宴朝一眼壓下,廿五收迴胳膊,嘴上卻是堅持:「殿下既然知曉刺殺一事與吝小公子脫不開幹係,又何故要以身犯險?」


    「這是吝國公府。」少年開口,「你道如何?」


    「……」


    「讓開。」


    廿五退了一步。


    下一刻,府門打開,吝惟綻著一張笑臉迎出:「表哥殿下?我說今日這喜鵲叫喳喳呢……」


    不變的說辭,這人倒是詞都不換的。


    宴朝拾階而上:「今日有閑,來討杯好茶。」


    「這個好說,我這啊,好茶好吃的應有盡有的。中羽!去備茶!」


    說著,他過來勾了宴朝肩膀:「哎呀,今日剛好我爹娘不在,省得嘮叨,你直接去我院裏就是。」


    「姨母近來身子可好?」


    「好得很,來來來。」


    廿五立在府門外,左右轉了一圈,終究沒敢跟進去。


    葳蕤院裏,吝惟書房,宴朝周了一眼:「少有來你這,倒是不知,你何時開始作畫了?」


    「畫麽?」吝惟推了一盞茶過去,「有空就戳幾筆,怎麽?表哥殿下有興趣?」


    「有一些,前些日子尋著一副那西戎王女的肖像,頗似表弟手筆。」宴朝揀了案上墨跡未幹的紙頁,「你見過王女?」


    「表哥說的王女不會是那漱石茶樓的箜篌琴師吧?好看麽,好看的女子,自是要畫出來好好欣賞的。」他道。


    宴朝不置可否,端了茶盞飲下。


    吝惟瞧著他喝茶,忽而笑了,露出一點酒窩:「表哥在外用茶,全不擔心?」


    「擔心下毒?」宴朝問,「你會嗎?」


    「自是不會,我又不傻。」吝惟往椅背一靠,「你在我院中用了茶出了事,我可不是不想活了?」


    宴朝頷首:「近日有些困惑,想問問你。」<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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