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父母給我起的名字,是‘李寄奴’,他們說,我、我生來便是寄養在李家的奴,一輩子,隻配為奴。”


    她越說越哽咽,語氣中不免帶上幾分質問:


    “母親是想讓我繼續姓李,還是想讓我繼續做奴?”


    李寄奴看著久久不能言的蘇芸,心中驚歎,


    她若能看見前世的自己,絕對要炫耀一句:


    我一句話,竟讓蘇芸為我無地自容!


    蘇芸的嘴囁嚅了幾下,原本斥責的話,全都咽迴了肚子裏。


    她麵紅耳赤,臉臊極了。


    就在她尷尬至極時,葉錦棠不知何時走到她身邊,溫柔小意的為她輕撫後背,輕聲勸慰:


    “母親您莫要生氣,姐姐也不是故意為之,您氣壞了身子,女兒會心疼的。”


    聽了此話,蘇芸麵色這才好了幾分。


    同時心中忍不住抱怨,


    哪有這樣的女兒,一句話將母親推入如此尷尬的境地,也不知來安慰一下。


    還是她的錦棠貼心,


    也是,就算是自己生的,也沒長在自己身邊,


    哪裏抵得上自己精心嬌養的女兒知冷熱?


    想到此,她對李寄奴的不滿又多了幾分。


    這會兒李寄奴已經不哭了,她心中倒是沒什麽波瀾,畢竟現在境比前世好多了,


    前世那麽苦,她都扛過來了,如今蘇芸這點冷淡態度,對她來說不算事兒。


    她該演的戲已經演完了,這會兒該葉思源上場了,


    她抬起頭,輕聲開口:“父親?”


    葉思源看著李寄奴通紅的、蓄滿淚水的雙眼,仿佛看見了一行大字:


    太後的人不高興了!


    他輕哼一聲,看向蘇芸的眼神中帶著警告,


    “既是本侯嫡女,那便叫無雙吧。”


    葉無雙!


    李寄奴,哦不,葉無雙的嘴角淡淡勾起,


    前世,她成為暗衛後,夜朗庭為她賜名,也是無雙,


    他說:你乃這天下武藝最為精湛的女子,配得上無雙之名。


    夜朗庭,當真是她的貴人,


    前世如此,今生亦是如此。


    就在此時,她猛然想起,再過幾日,她的貴人會有一場大難,他雖僥幸留下一命,卻傷了筋脈,從此廢了一身武藝。


    想到此處,她心中多了幾分擔憂。


    不行,夜朗庭不能出事,即便沒有保住了性命也不可以!


    今生她無論如何都要阻止這件事,就算是還了上一世恩情。


    心中暗自算算日子,也就剩幾日了。


    她正想著恩人的事,蘇芸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她是無雙,那我的錦棠是什麽?而且族譜又該怎麽辦?”


    葉錦棠適時嗚咽出聲,眼淚大顆大顆落了下來,


    自從絕筆之事出了差錯後,葉錦棠被嚇得不輕,一度以為自己要被送迴窮鄉僻壤,


    但在房間忐忑了幾日後,她發現,除了母親和哥哥不時來安慰自己,她並未受到任何懲罰。


    甚至府中下人也同往日一般恭敬,她還住在明月苑,該有的東西一樣都不少。


    如此,她心中也放下心來,還托暗中保護她的人替她傳信,自己現在是安全的,還不必太孫殿下插手。


    心中如此想,她攬住蘇芸的手緊了緊,暗示母親繼續開口,


    蘇芸看著丈夫陰沉的臉色,終於有了幾分不安,說出的話有些慌不擇路,


    “還有幾日,錦棠就及笄了。馬上到了成親年紀,若是能高嫁,對侯爺您在朝堂也有助力!”


    “胡說八道!我堂堂侯爺,豈會賣女求榮!”


    葉思源臉色很不好看。


    他口中嗬斥,但心中卻也是同樣的想法。


    原本,對於自己來說,無論什麽樣的女兒,隻要能嫁入高門,那便是好女兒,


    他十幾年精心養著葉錦棠,圖的也是這一點迴報。


    這次的事,若非葉無雙已經找到了更大的靠山,那麽此時被舍棄的,也隻能是李寄奴。


    深吸口氣,他略帶心虛的看了眼葉無雙,清了清嗓子開口:


    “改族譜,當年夫人蘇氏產雙生子,長女流落在外如今被尋迴,改名葉無雙。”


    這個決定是他這幾日輾轉反側才想出來的,她要留住葉錦棠,養了幾十年的果樹,馬上就要摘桃子了,他不想放棄。


    至於之前要張禦史出麵,為的則是震懾,


    他要讓葉錦棠知道,他要保葉無雙,


    而且葉錦棠那些見不得人的小心思他全都知道,若想在府中繼續做閨女,以後便夾起尾巴做人。


    隻是他要失望了,這會兒葉錦棠正沉浸在沉浸在巨大的喜悅中,


    本以為,能做葉家養女留在族譜已是萬幸,卻沒想到,經曆了這一遭,自己竟真的成了葉家千金!


    她抬頭看向葉無雙,眼中滿是挑釁。


    葉無雙感受到目光,自是明白她的意思,她饒有興致看著葉澤禹,語氣滿是興奮:


    “太好了呢,以後錦棠也與我一樣,是哥哥的親妹妹了!真是天大的好事!”


    原本葉澤禹也在慶幸,錦棠不會被送走,那他這幾日的罪也不算白遭,


    但葉無雙這番話一出口,‘親妹妹’三個字如驚雷一般將他劈在原地,


    他迴過神來,


    若想娶錦棠,他這輩子恐怕隻有這一次機會了,若是錯過,他這輩子都別想如願!


    幾乎是一瞬間他便想通了關竅,也顧不得葉無雙為何會這樣說,他直直看著父親開口:


    “父親,如此,恐怕對無雙不公平。”


    房間中除了葉無雙,所有人都懷疑葉澤禹是不是腦子被牛犢子舔了,


    他在說什麽?他不是最護著葉錦棠了嗎?


    葉思源眯起眼,仿佛如此便能看清嫡子心中的真實想法,


    “哦?那你說說,如何才能不委屈無雙?”


    他語氣無波無瀾,但葉澤禹清楚,自己若是不能給個合理解釋,他得遭老罪了,


    他握了握拳,看似平靜說出了一番話:


    “無雙是我一母同胞的妹妹,這些年流落在外,吃了很多苦,但這些本就不是她的錯,”


    他有些心虛的看了一眼葉錦棠,看著心上人泛紅的雙眼,他一顆心都要揉碎了,


    但為了他們以後的幸福,他還是要繼續說:


    “而錦棠在侯府衣食無憂,這些本就應該是無雙的,應該還給她。依兒子看,應該將錦棠收為養女,並廣而告之。”


    “你個混賬,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蘇芸幾乎要氣暈過去,她想阻止,但看到丈夫逐漸讚許的神色,知道此事已成定局,


    這會兒隻能靠在椅背上,重重喘氣。


    葉無雙卻有些意外,原來,道理葉澤禹都懂,她在李家受的苦,他也都知道,


    那他對待自己,就是純粹的惡。


    既如此,也好。她以後不會手下留情。


    葉思源心中更多的是欣慰。他素來器重嫡長子,但這孩子自視甚高,他一直憂心,這侯府若是傳了下去,是否能繼續榮耀。


    但今日所見,長子還是明事理的。


    這孩子難得有這一番明事理的想法,他自不會反駁。


    即便再出息的女兒,在他心裏也抵不過繼承人。


    葉思源的心思百轉千迴,此時隻是讚許點頭:“澤禹說的對,那便如此。”


    一旁的葉錦棠身體搖晃一下,大起大落的情緒讓她幾乎暈眩。


    她不明白一直寵愛他的父親、哥哥為何今日會有如此決定。


    難道說養了十幾年的感情真的抵不上血緣親情嗎?


    她不甘心!


    心中的怨恨像野蠻生長的藤蔓,將她的心死死纏住,一個個惡毒的點子被擠了出來。


    葉錦棠死死咬住下唇,口中血腥味蔓延開,這才讓她忍住情緒,沒有流下眼淚。


    名字已經定下,就該討論住處的事了,


    葉無雙心情大好的吸了口氣,


    “那我往後住在哪裏呢?”


    蘇芸累極了,擺擺手,“就住在你現在的院子裏吧。”


    葉無雙麵色糾結極了,


    “這……不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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