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泰靖帝反應過來,外麵巡邏的禁軍也很快趕來,最後泰靖帝除頸側被淺淺地劃了一道外,其餘竟毫發無損。


    趙玄趕到養心殿時泰靖帝正在擬旨追封張貴嬪為端純皇後,見他眼圈通紅的進來,語氣和藹道:「玄兒都知道了?」


    「是。」


    「難為你母妃沉屙之體還為朕擋下一擊,」泰靖帝嘆了口氣:「可見心思至純。」


    「父皇可還安好?」


    「無大礙。」


    趙玄於是直奔主題:「刺客可有抓住?」


    「抓住了。」泰靖帝寫下最後一筆,放下筆看著他:「是老二的人。」


    趙尋?


    不,趙尋不應該這麽蠢。


    這個時候刺殺泰靖帝,他能得到什麽?哪怕刺殺得手、刀霜真的產下男嬰,他這個堂堂正正的太子還端坐於此,一個子嗣而已,他又不能取而代之。


    「太子在想什麽?」


    趙玄垂下頭道:「兒臣聽聞今夜裏二弟的王妃產女,兇險萬分,王府徹夜亮燈,此事或許還有蹊蹺。」


    「蹊蹺在何處?」


    ......


    蹊蹺在刀霜先前與他口頭約定好生產下的孩子交給太子府,卻又與趙尋合作要與以何玉園的肚子「誕」下皇孫,雖然刀霜給了解釋說是他有孕一事被趙尋發現,為避免節外生枝答應了趙尋的這個要求。


    然而今夜裏看來刀霜與趙尋夫婦的合作卻並非那麽愉快。


    大梁這醫術以秦臻現代的視角看來並不先進,以男子之身誕下的雙生子更是兇險萬分,然而生產不到一個時辰,刀霜便不顧身體抱著死胎迴到自己府邸,看起來更像是逃命。


    刀霜不可能不給自己留後手。


    這後手或許就是偽裝成趙尋手下的刺客。


    刺殺不成,泰靖帝便會遷怒於趙尋;刺殺成功,他這就是為即位的趙玄送上處理趙尋的絕佳把柄。


    但這報複行為顯得像是求死,那刀霜求生的路呢?


    趙玄陡然一驚,險些失態。


    他正想起身與泰靖帝說要迴府,卻聽泰靖帝道:「朕疑心趙尋與象獅國暗中有瓜葛。」


    ......大概是泰靖帝發現趙尋與刀霜交往過密的事情,但卻未發現二人並非簡單的「瓜葛」。


    然而眼下他卻不能和泰靖帝有什麽解釋,一來這種事他本不該知道,二來他若是知道卻現在才說,難免被安上一個知情不報的名頭。


    趙玄隻得把嘴邊的話咽下去,頭低得更低,一言不發。


    「你在宮中住上幾日,不要迴府了。」泰靖帝道:「李德泉,傳出話去,說刺殺朕的匕首有毒,朕已經快不行了,太子在床前侍疾、監國,除太子與皇後外不得有人進入養心殿,違者殺無赦。」


    「是。」


    「喏。」


    *


    整座皇宮陷入了一種死水般的沉寂。


    死水中心的泰靖帝卻意外地悠閑,甚至拉著趙玄在閑暇時下了幾盤棋,然後將心神不寧的趙玄殺得片甲不留。


    泰靖帝將一整條白龍吃盡,忽然道:「在擔心太子府?」


    太子府上隻有他和虞禕二人,這話問得是誰便昭然若揭。


    趙玄也並不隱瞞,坦誠道:「虞卿身體不好,兒臣擔心。」


    「你若成為皇帝,必須得有子嗣,」泰靖帝又下一枚黑子:「尋常夫妻間伉儷情深是好事,在皇家,卻並非如此。」


    趙玄手中的白子一頓:「父皇?」


    泰靖帝索性將旗子扔迴棋碗:「象獅國有一蠱曰情竇,有公母雙蟲,被下蠱者下母蟲,所係之人下公蟲,被下蠱者與所係之人沒什麽關係,蠱動時也無甚大礙,若是心屬所係之人,發蠱時反覆高燒不退,隻有公母二蟲離開到一定距離,被下蠱者才能退燒。第三次發燒時便再不得退燒,被下蠱者會在高熱中死去。」


    高燒。


    趙玄驚愕:「父皇是說虞禕他......」


    「殿下從象獅國迴來後,奴才便聞見您身上被下了這種蠱的公蟲,但公蟲於人無害,聖上說無需告知您。」李德泉低頭道:「後來太子妃高燒請了禦醫無果,聖上也讓奴才去探了病,這才確認太子妃身上有母蟲。」


    泰靖帝淡淡道:「所以你若真與他情深,離他遠些未必是壞事。」


    問過x131,得到他人之蠱無法可解的迴答後,趙玄看向泰靖帝身邊這位深藏不露的掌印:「可有解蠱之法?」


    李德泉看了泰靖帝一眼。


    泰靖帝道:「如實說。」


    李德泉跪下:「種有公蟲之人離世......蠱自然可解。」


    趙玄沉默良久,扶他起來:「那何時會蠱動?」


    「沒有規律可言,但公母二蟲接觸越少發蠱間隔時間越長,」李德泉的背幾乎彎成一座橋:「若是下蠱之人蠱術極為高明,可以掌握大概時間,但間隔時間最長也不過十年便會發完。」


    如果沒有記錯,虞禕已經高燒過兩次,一次是在象獅國的瓦西亞,他單獨前往林場時才虞禕才退燒,一次便是他前往邳縣之前、而這兩次他離開的巧合都是偶然——或許並非偶然。


    趙玄突然明悟,這就是刀霜的求生。


    但刀霜不夠了解他,這求生,莫若說是求死。


    趙玄忽然又問:「公公怎麽對蠱這麽了解?」


    李德泉一驚,剛剛站起來的腿立馬又跪了下去,額頭在地板上連磕幾下:「奴才不敢妄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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