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沒什麽人敢灌太子殿下的酒,但就一路平常地敬下來也堪堪達到了趙玄酒量的上線。


    他有些昏沉地走進臥房,坐在床榻上。


    因虞禕是男子,床榻上並未放些什麽寓意「生子」的物什,但滿目的紅燭與矮幾上的酒杯還是仍然在那裏。


    趙玄定定地看了一會對麵鮮紅蓋頭下的人影,慢吞吞挑起蓋頭,便見得虞禕向他一笑,自己伸手摘了頭上那支金鑲玉的簪子,滿頭青絲如瀑地散下,更襯得人白皙清雋。


    趙玄沒有說話。


    虞禕的笑容頓了頓,突然伸手遮住他的眼睛:「......別這麽看著我。」


    趙玄恍然迴過神來:「小魚兒?」


    「你又在透過我看他。」


    「我說過,你——」


    「我相信殿下沒有騙我,」虞禕又慢慢把手放下來,「或許那個人真的是我的前生,又或許我與我的前生有太多相似之處,但是我希望,現在的阿臻隻看著現在的我。」


    「......虞禕。」


    虞禕抿了抿嘴,強撐著道:「至少在今夜。」


    趙玄沒法違心地答應他,也不知道還要如何解釋,轉過頭給兩杯酒杯倒上酒,遞了一隻給虞禕:「喝過酒便歇下吧。」


    虞禕明顯理解錯了意思,情緒開始起伏,整個胸膛也跟著他變得劇烈的唿吸上下起伏著:「太子殿下若是對臣厭棄了,大可直說。」


    「嗯?」


    「臣自知無法與殿下心中那人相比,殿下也不必再用什麽前世今生之說搪塞臣,」虞禕的語氣變得很急,下意識從床上站起來,但無力的雙腿讓他瞬間跌落迴床榻,散落的頭發淩亂不堪,他卻依舊死死地盯著趙玄:「臣自請去書房歇息,不打擾殿下——」


    「虞禕。」


    趙玄試圖打斷他,虞禕卻第一次沒有停下來:「這段時間你看著我對你百依百順是不是在看一個笑話,我怕自己不像他,又恨自己太像他,看我愛你愛得很痛苦,你會得意嗎?還是心疼過我一秒?」


    趙玄愕然:「你怎麽會這麽想?」


    「那我還能怎麽想呢?」虞禕突然流了兩行淚,順著他的麵龐浸潤了麵上的發絲,看起來狼狽不堪:「是想你會愛上一個不能走路的殘廢?還是一個不能生子的男人?」


    虞禕鮮少有如此情緒激動的時刻,趙玄索性不再與他講道理,直接將人抱起來鎖在懷裏,感受到肩膀被咬了一口,開始有點疼,卻馬上鬆了口。趙玄的大手從青年的發頂順下,又從肩頸順著脊背摸到腰際安撫他,直到懷中的人終於不再發抖,趙玄才輕輕開口道:「甚至為了不像他不肯吃橘子?」


    「......你都知道了。」


    「不能走路不能生子,對我而言都沒什麽大不了,你做自己就好了,」趙玄嘆了口氣,「而且,我一直看著現在的你。」


    虞禕難得幼稚地吸了吸鼻子:「真的?」


    趙玄笑了一下,維持著懷抱的姿勢與青年一同躺倒在床上,沒有再說話。


    ......


    床簾裏傳來難以壓抑的呻吟,不遠處的燈櫃上,一對紅燭靜靜地燒到天明。


    第98章


    *


    芙蓉蠅的事泰靖帝沒有讓任何人插手,連趙玄都隻是在泰靖帝傳喚完刀霜入宮後才得知這件事已被處理完的消息。


    準確說來,泰靖帝是將刀霜與皇子雲萬和世子加達一同傳喚進宮的,但從隻傳來刀霜迴府的消息,雲萬與加達似乎被留在了宮中。


    泰靖帝對這事諱莫如深,趙玄有心想探聽幾句,卻被泰靖帝隨口打岔給糊弄了過去,問過兩次,他便知道這位帝王是不欲將此事公開,也不再問了。


    刀霜自此一事後愈發低調,與此相反的是雲萬和加達兩名天才少年的名聲漸漸從宮中傳了出來,京中上下皆道是太子與二皇子這兩名皇子年紀漸長,而泰靖帝膝下除了去年剛出生的小公主外再無子嗣,便對這兩名鄰國的皇子世子起了慈愛之心,留在宮中請太子老師來教育他們,誰知這兩名鄰國孩子天資聰穎,竟不比當年的太子殿下差上毫分。


    趙玄聽到這個消息時剛從邳縣迴京,春日漸暖的月份,西北地區竟反常地連月暴雨,迅河決堤,流民沿著東北方向的入京道一路乞討,在邳縣與莘縣兩地竟被挑唆引起了暴動,趙尋原本親自請命前去抗洪鎮壓,但泰靖帝念在其皇子妃有孕,太子趙玄親自帶兵前往邳縣,治洪、救災、平亂。


    虞禕先前是準備與他同去邳縣的,但出發前一日莫名發起高燒,太醫來看後也說不出個緣由,隻能推測是當初的毒箭留下殘毒導致,然而跟隨象獅國一行前來的醫師卻認為這並非象獅國製毒留下的後遺症,幾方爭辯卻得不出個結果,好在幾日後高燒終於退了,但身體一日不如一日,竟比寒冬臘月隻能窩在床榻上還要虛弱,秦臻對照原劇本想找出蛛絲馬跡,奈何此時的情況已經與原劇情相去甚遠,虞禕在原劇本裏又不是個重要角色,一時也不知緣故,又有洪災一事壓在頭頂,忙得不得分身。


    但虞禕並沒有太受身體影響,剛一恢複精力便向西南去了信要虞康搜羅藥材支援趙玄,於是這一去的五個月裏,靠著中央的賑災大臣和地方官府,以及虞康從西南源源不斷送來的藥材,終於沒有在洪災後生起瘟疫。天氣又逐漸轉涼,趙玄迴到京中。


    他並沒有將雲萬和加達的事情太放在心上,趙尋也沒有,對於他們來說,他們的對手始終是彼此,這些其他國家的皇子再絕世聰明,也隻是握在大梁手中的玩物,算不得什麽,泰靖帝對這兩個孩子的寵愛,最多隻是向天下發出一個兩國友好的信號。更何況,這兩個孩子雖然聲名鵲起,但自入宮後卻再也沒有能夠離開宮中,比起說是大梁皇帝喜愛象獅國的皇子世子,更像是將這兩名皇子世子變相軟禁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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