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貢院,迴到同文館裏,刑昭昭洗了手臉,查看自己帶來的工具。


    仵作常用的工具有五種,分別是刀、尺、針、篙和小旗。


    刀用於屍體解剖、尺子用來測量體長、肩寬、傷口長度等數據,針是用來檢查傷口內有無異物或是是否中毒,篙用來探測水下的屍體,小旗則用來標記重要的證據。


    她隻帶了容易攜帶的刀、尺、針,又帶了一條圍裙一條麵巾,以及一個隨身攜帶的辟穢香囊,她覺得這就足夠了,可想到早上把屍體搬到考場的考試,她想著要不要去尋個篙來,萬一明天考水裏撈屍怎麽辦。


    懷著這個疑問,她出去吃了飯,並打聽著走到了城南的義莊,義莊門口的空地上堆著七八隻長篙,她放下心來,看來不需自己帶了。


    正欲迴去,忽聽義莊門開,主考官自裏麵走出來,見到刑昭昭詫異道:“刑昭昭你到這裏做什麽?”


    刑昭昭也愣了一下,她也沒想過會在這裏遇到主考官,她不知如何稱唿對方,就省略了稱唿隻說自己來意,“學生不是興州府人,不熟悉這裏的路,怕明日找不到地方,所以今日先來瞧一瞧,免得走錯路誤了正事。”


    “是這裏,沒錯了。”主考官是個三十來歲的清瘦男人,刑昭昭覺得他應該也是仵作出身,他的身上有那種常年和屍體打交道的氣質,比如寡言、淡漠、疏離。


    在明日的考場前和主考官見麵,雖說是無意遇見,可總有瓜田李下的嫌疑,為免旁人看到說閑話,刑昭昭行了一禮道:“大人,您忙,學生已經認得了路,這就迴去了。”


    “好。”主考官點頭應了一聲,見她轉身離開,他想到什麽忽又叫住她:“刑昭昭,你從何時開始學習驗屍?”


    刑昭昭停下腳步,轉身望著神色漠然的主考官,老實答道:“一年半前。”


    “隻學了一年半?”主考官將訝異小心掩飾,又問道:“你為什麽要參加仵作考試?”


    刑昭昭不明所以道:“自然是想成為仵作。”


    “為何?”主考官怕她不明白補問道:“為何要當仵作?”


    刑昭昭大約懂得主考官的意思,仵作這行當天天與屍體為伍,肮髒辛苦不說,還會被人嫌棄,月銀也算不得特別高,以前都是殺豬宰羊的屠戶、埋人抬棺材的杠夫兼任,也就前幾年朝廷才下旨將仵作正式歸為吏,改為專人專職,可即便朝廷有令,地方衙門仍存在人手不足,需要招人兼任的情況。


    “以前是因為形勢所迫,後來我發現通過我所學到的知識可以還死者公道,為冤者昭雪,衙門判刑案都要依靠仵作驗證,我就覺得仵作是很了不起的活計。”


    眼前的小姑娘說起自己的活計時,整個人都像是會發光,簡直讓人移不開眼,但他依舊問道:“你是女子,驗看男屍難道不覺得難為情嗎?”


    刑昭昭不是第一次迴應這個問題,畢竟當初說服錢團頭讓她驗男屍,她可是花了好大力氣才成功。


    “我的好朋友是個特別厲害的大夫,她的醫術特別好,她常常說在大夫的眼裏病人不分男女。”說到這裏她停了一下繼續道:“我覺得在仵作的眼裏屍體也不該分男女,大夫是為了治好病人,我們仵作是為了尋求真相,雖然外人常常看不起我們,可我並不覺得仵作的活計卑賤。”


    主考官被她話語裏的驕傲惹出一抹淡笑,語氣不自覺的柔和,“那你覺得你能考上嗎?”


    “我 ……”刑昭昭低頭沉吟了片刻,然後抬起頭目光堅定道:“至少我知道早上的考試我考的很好。”


    聽她說完,主考官真的笑了一下,“迴去吧,結果要明天考完才知道。”


    刑昭昭不再說話,屈膝行禮,轉身離開。


    主考官一直望著她的背影直到看不見。


    “多好的苗子啊。”他歎息。


    門裏有聲音應道:“可惜是個女子。”


    第二日,刑昭昭仍舊很早起來,背著自己的工具包,買了燒餅邊走邊吃走向義莊。


    從同文館到義莊的距離,要比去貢院遠一些,她提早了半刻鍾出發,走到半路她遇到昨日見過的幾個考生,她還在想要不要打招唿,對方幾人已經笑嘻嘻走到她麵前,“刑姑娘,你昨日應該考的很好吧。”


    說話的是個二十出頭的男子,中等身材,一身的腱子肉,看上去十分彪悍。


    刑昭昭不動聲色的退了半步,拉開與對方的距離,“你怎知我姓刑?”


    “昨日主考官不是叫你名字了麽?”對方仍舊一副笑模樣,“就是主考官沒叫你名字,我們也都聽說了你,你是自朝廷開設仵作考試第一個參考的女子,大家聽說你報名後都很好奇,想知道你是什麽樣子。”


    她很好奇他口中的,“大家是誰?”


    “就是所有參加考核的,這次參加考核的人大都住在仵作行裏,你報名的事一早就傳開了。”


    “還有仵作行啊。”刑昭昭為自己的孤陋寡聞感到不好意思。


    “是啊,你不知道嗎?”


    刑昭昭靦腆的笑笑,“我師父不同意我來參加考試,所以他什麽也沒跟我說。”


    “我要是你師父,我也不同意來你參加考試。”另一人大大咧咧道,“你一個姑娘家做什麽不好,做仵作可真屈材了。”


    對於這種讚美,刑昭昭實不知如何應對,便笑笑沒說話。


    “你昨天早早交了卷,你不知道你走了之後幾位考官如何誇你。”最初打招唿的肌肉男迴憶了一下道:“你走了之後幾位考官將你的卷子輪流看了一遍,有人誇你字寫的好,有人誇你認真有條理,有人誇人知識紮實。”說罷他苦惱的揉揉太陽穴,“不像我連字都認不全。”


    仵作這行當說來也好笑,人人都看不起這營生,偏偏要求還不低,既要懂相關知識,還要會寫驗屍報告,偏偏很多仵作是野路子出身識字不多,對此朝廷也是極其寬容,從昨日的考題就能看出,隻要做過幾年,會寫驗屍報告,大多都能通過考試。


    “隻文試通過也沒用,重點還要看今日實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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