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漾到底還是坐著秦晝的車去了學校。


    隻不過秦晝全程冷著一張臉,那張嘴抿得死緊,半個眼神也沒有分給時漾。


    時漾坐在副駕駛,無聊地玩著外套兜帽裏垂落下來的抽繩,玩一會兒就偷瞄一眼身旁專注開車的秦晝。


    秦晝餘光裏掃向車內後視鏡,將鏡子裏的人一舉一動都看在眼裏。


    沒多久,汽車在紅綠燈前停下。


    時漾戴上兜帽,兩手拉緊了抽繩,大大的帽子幾乎他的蓋住了整張臉,隻露出鼻子和嘴巴。


    他跟瞎子似的偏頭湊到秦晝跟前,“秦晝哥,你怎麽不說話啊,是生性不愛說話嗎?”


    秦晝看著眼前那張湊過來的腦袋,非常富有喜感。


    他抿著的唇角無聲地往上扯了下,抬手推開了時漾的腦袋。


    “坐好。”


    時漾眼睛被擋住,壓根就沒有看到秦晝揚起的弧度。


    放下帽子時,看到的依舊是那張微微繃著的,沒有表情的臉。


    “等下,我有個東西送給你。”


    時漾一邊說著,一邊拉開懷裏的背包拉鏈,翻找了一會兒才從裏麵拿出一個巴掌大的小掛件。


    他把掛件遞過去,“給你,以後學著它多笑笑。”


    秦晝看著眼前的小玩意兒,一個卡通的蟑螂玩偶,正呲著大牙傻笑。


    醜。


    “還嫌棄啊,我偏要給你。”


    時漾直接把秦晝的書包拿了過來,利索地將呲牙笑著的小阿螂掛在了書包上,再扔迴去。


    “沒有我的允許,不能夠拿下來啊。”


    說完又對著後視鏡理了理亂糟糟的頭發,打量著自己的臉,啊了一聲,“糟糕真甜!”


    秦晝:“……”


    “秦晝哥,你中午要載我去醫院上藥。”


    秦晝看了眼書包上的醜東西,到底還是沒有拿下來。


    他嘴唇微動,還沒說話,耳邊又傳來絮絮叨叨的聲音。


    “要不是你那天來得慢了,我也不會被穆嘉禾給一棍子砸中,摔倒的時候磕到額頭。”


    “你得對我的傷負責,知道嗎?”


    “我這麽好看的臉要是留疤了,那是你們的損失。”


    “上次放學的時候你為了穆寧放我鴿子,沒來學校接我,害我在冷風裏苦苦等了好幾個小時,我都沒跟你計較呢,你現在生我什麽氣啊,真是小心眼。”


    秦晝:“……”


    不計較,當時跟他生了一個星期的氣。


    睜眼說瞎話。


    秦晝麵部肌肉微微抽搐,從嘴裏擠出三個字:“我送你。”


    “這還差不多。”


    “不過話又說迴來……”時漾拉長了尾調,上半身又往秦晝那邊湊近了些。


    他盯著青年冷峻的側臉,彎起唇角,饒有興致地問道:“秦晝哥,你是不是吃醋了?”


    恰好前方的綠燈亮起。


    秦晝握著方向盤的掌心收緊了些,下頜線條也跟著繃緊,腳踩油門開動車子。


    旁邊的人還在盯著他看。


    半晌,他胸腔微微震動,低沉的嗓音裏不帶絲毫情緒:“別自作多情。”


    時漾:“別~自作~多情~”


    秦晝:“……”


    幾分鍾後,就在汽車快駛進學校的時候,時漾看到了一個眼熟的身影。


    穆寧正慢吞吞地走在旁邊的人行道上,低著頭,縮著肩膀,似乎還在抹眼淚,看起來楚楚可憐。


    秦晝大概也看到了穆寧,突然把車停在了路邊,放下車窗。


    穆寧察覺到了旁邊的動靜,扭頭看了過來,露出一雙哭得紅腫的跟兔子似的眼睛,臉頰上還有一道明顯的巴掌印。


    他上前兩步,小聲喊了句:“秦晝哥……”


    秦晝看到穆寧此時的模樣,眉頭微微蹙起,“上車。”


    穆寧聽到這話,卻沒有立刻上車,而是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時漾。


    時漾當然對他目前“最討厭的人”沒有什麽好臉色。


    “我……”穆寧眼神躲閃著,期期艾艾道:“我還是算了,走兩步就到了。”


    時漾短暫沉默一瞬,“幹嘛啊這是,讓你上車就上車。”


    穆寧這才打開後座車門,彎腰坐了進去。


    秦晝掃了眼副駕駛裏的人,時漾從鼻孔裏發出一聲冷哼,毫不留情地瞪了他一眼。


    瞪完之後又把他的書包奪了過來,利落地拿下了那隻剛掛上去不久的醜掛件,再把書包扔進他懷裏。


    秦晝:“……”


    做完這些,時漾再扭頭看向車窗外,隻留給秦晝一個後腦勺,明顯很不高興。


    又作上了。


    吃醋?


    秦晝抿了抿唇,斂下心裏那點兒剛冒冒出來的念頭。


    他重新開動車子,問的是後麵的穆寧:“臉上怎麽迴事?”


    “穆嘉禾還在醫院裏躺著,周姨把錯都怪在了我身上,她把我關在家裏不讓我出去,還扇了我一巴掌。”


    說到傷心處,穆寧又抬手擦了擦眼淚,小聲囁嚅道:“我是偷偷跑出來的。”


    他口中的周姨,也就是穆嘉禾的母親,他的後媽。


    聽到這些話,秦晝漆黑的眼眸裏逐漸染上冷意,“你爸不管?”


    “我爸隻是嘴上教訓兩句……”


    穆寧勉強扯了扯嘴角,露出笑意,“沒事,我都習慣了,我現在每個星期都在做兼職,等我賺夠錢了就從家裏搬出去就沒事了。”


    聽到這話,秦晝極輕地蹙了蹙眉,並不認同穆寧這逆來順受的想法。


    他剛想說什麽,身旁正在生悶氣的時漾卻突然開口了:


    “你那小三後媽打你,你不會打迴去啊,哐哐扇她大嘴巴子。”


    “還搬出去就沒事了。”


    “本來早起上學就煩,還要讓我在這兒聽你的窩囊事兒,真是的,更煩了。”


    這話一出,車廂裏安靜了幾秒。


    秦晝又看了副駕駛裏的時漾一眼,對方正抱著胳膊歪在座椅上,嫌棄地皺著眉,一張不大的臉上寫滿了煩躁。


    他沒說什麽,目視前方繼續開車。


    後麵的穆寧微微張著嘴巴,連眼淚都忘了掉,“這……這是不是不太好?”


    “小漾對不起啊,因為我的事情讓你生氣了。”


    “對了,你額頭上的傷怎麽樣了?還疼嗎?”


    時漾懶得再說話。


    這主角受也不知道是真窩囊,還是裝的。


    不管真的假的聽得他心裏都冒火。


    秦晝代替時漾迴答:“他沒事,能跑能跳。”


    還能一頓吃三碗。


    沒多久,汽車在教學樓前停下。


    “秦晝哥,謝謝你載我一程,那我就先走了。”


    “嗯。”


    穆寧下了車,時漾也解開安全帶下車,卻發現副駕駛車門被鎖上了,打不開。


    他扭頭看向秦晝,沒有給對方什麽好臉色。


    “你鎖車門幹嘛,我都要遲到了。”


    秦晝卻忽然朝他伸出手,“掛件還給我。”


    時漾古怪地看了秦晝一眼,“剛才不還嫌棄麽,現在又要來幹什麽,我還偏偏就不給了呢。”


    秦晝的手一動不動,依舊伸到他麵前。


    像是拿不到掛件就不罷休。


    時漾嘴角微微一抽,隨後從書包裏拿出掛件塞進了秦晝手裏。


    秦晝把呲著大牙樂的蟑螂掛件重新掛在了書包上,隨手捏了捏它腦袋上的須須。


    “穆寧天生說話就那樣,沒有什麽壞心思,你別跟他計較。”


    時漾拉上書包拉鏈,“哪樣?”


    沉默片刻,秦晝從喉嚨裏發出一個單音節:“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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