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慢!”


    薛和沾終於及時說出這句話,語氣十分強硬。


    “違律使用禁術,當由三法司定罪。蕭郎君,緣何私刑以虧國律?”


    蕭衡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咬著牙道:“我願賭服輸,今日之後,定會配合薛少卿查案。但今日我與這妖女之事,薛少卿還是少插手為妙。”


    蕭衡此言便是要用查案一事威脅薛和沾,薛和沾卻不為所動,隻微微一笑:“大理寺統管百官犯律,以及長安徒刑以上案件。違律使用厭勝之術,乃是死罪。本少卿職責所在,何來插手一說?”


    蕭衡冷冷瞪著薛和沾,然而薛和沾雖麵帶微笑,卻眸色堅毅,毫無半分退讓之意。蕭衡氣急冷笑,咬著牙連道三聲“好”,一揮袍袖,竟徑直帶人離去。


    隨著蕭衡一行人的離去,方才還熙熙攘攘的樂遊原頓時空曠了不少。


    眼見蕭衡的仆從將那鐵柵欄拆走,眾人畏懼那兩隻沒了拘束的猛虎,便也如鳥獸散。


    隻薛和沾還靜立遠處,遙遙望著果兒,不知在想什麽。


    石破天到底還是有些怕老虎,忍不住出聲詢問:“少卿,我們不走嗎?”


    然而石破天沒想到,薛和沾非但不走,反而上前幾步,竟是要向那帶著兩隻老虎的女幻師走去。


    “少卿!”


    石破天驚慌之下伸出手,到底沒敢拉扯薛和沾,隻能硬著頭皮跟在薛和沾身側,雖腳步顫顫,手卻僅僅攥著腰間刀柄。


    然而果兒卻仿若沒看見向她走來的薛和沾一般,見周圍人群基本散盡,帶著兩隻老虎轉身便走。


    “娘子,請留步!”


    薛和沾的聲音在果兒身後響起,果兒腳步不停,頭也不迴道:“放棄吧,你抓不住我。”


    說著,竟翻身一躍,騎在白駒背上,縱虎絕塵而去。錦團亦步亦趨緊跟在果兒身側,一人兩虎向長安城外疾馳。


    眼看著兩隻老虎的身影徹底消失不見,鬆了口氣的石破天忍不住念叨:“好囂張的小娘子!屬下聽武大說,那慈恩寺塔裏殺人的小娘子曾騎在少卿頭上,本以為她便是天下最囂張的小娘子,沒料到今日竟又遇到一個。難道女幻師都是如此?”


    ……


    薛和沾一時無言,武大看起來忠厚老實,沒料到是個碎嘴的。


    薛和沾想著,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石破天忙跟上:“少卿,我們現在去哪兒啊?”


    薛和沾唇角浮起一抹微笑:“守株待兔。”


    *


    長安城南,秦嶺蜿蜒,山勢深厚,日暮時分,更顯巍峨。果兒勒止白駒,帶著錦團停在山腳下,指著茂密的山林,對錦團道:“去吧,迴你該去的地方。”


    錦團似是聽懂了一般,盈盈虎目之中竟有淚光閃爍,它低頭嗚咽一聲,在果兒身側蹭了蹭,隨即虎嘯一聲,轉身頭也不迴地奔入山野密林之中。


    果兒看著錦團斑斕的身影消失,正要帶著白駒離開,白駒卻用尾巴攔住果兒,雙目眺望著密林,似在等著什麽。


    果兒駐足望去,片刻後,錦團斑斕的身影果然又一次出現,它口中赫然叼著一枝貓爪刺。


    果兒常年與師父在外遊曆,路途之中若有磕碰,師父也會在林間尋一些草藥為她醫治,故而這些常見的草藥她也識得,自然知道貓爪刺有利水消腫、清熱、解毒的功效。


    錦團叼著貓爪刺跑過來,目光落在果兒手臂的傷處。果兒感動之餘又忍不住心疼,錦團是如此有靈性的一隻老虎,這些年被木刺釘入頭顱,遭厭勝之術壓製神智,成了兇殘嗜血隻知搏鬥的籠中寵物,對它來說,該是多麽痛苦。


    果兒想著,摸摸錦團的頭,手指輕柔地撫過它額間的傷處,柔聲道:“山林曠遠,你該當是此間王者。”


    錦團喉嚨裏發出親昵的唿嚕聲,再次蹭了蹭果兒的手心。臨走時甚至還頑皮的撲了白駒一下,白駒被撲了個措手不及,在地上滾了一圈,不滿地嗷嗚幾聲,站在原地跟果兒一起目送跑遠了的錦團。


    這一次,它沒有再迴來。


    迴城時,果兒使用幻術將白駒變迴了白驢。隻是白駒如今也跟她一樣,成了通緝犯,白駒是不能戴帷帽的,果兒手邊也沒有別的工具,隻能忍痛再次用血將白駒幻化成了一頭棕紅色的驢子。


    好在有錦團送來的草藥,果兒取血之後,撕下一塊衣袖敷上搗爛的貓爪刺將傷口包紮好。看著又少了半隻衣袖的短衫,果兒不由歎氣,好像自從來了長安,就沒有一件衣服能全須全影的“活”過三日。


    這麽想著,果兒腦中又浮現一抹緋紅身影。今日那昏官也算幫了自己,無論是“榨石榴汁”,還是最後出言製止蕭衡。就當扯平了吧,以後隻要這昏官不再來糾纏,便不與他計較衣袖和那兩拳了。


    果兒這麽想著,騎著白駒趕迴城中。


    因被通緝,無法出示公驗,果兒無法走城門,隻能走了隨春生所說的“暗道”。這暗道隱蔽在曲江池和芙蓉園附近,大約是長安慣偷用來銷贓的密徑,很是隱蔽,縱使天還沒黑,也沒遇到什麽人。


    待果兒安全進城,已是暮鼓時分,好在白駒速度快,果兒趕在最後一聲暮鼓之前迴到了平康坊胡玉樓。


    然而果兒走入後院,卻覺得今日的胡玉樓安靜的有些詭異,不僅前院的胡樂比平日裏輕柔了許多,就連酒客們都格外文明,非但不大唿小叫,甚至吟詩唱曲的也無。


    往日裏一迴來就能遠遠聽見隨春生與樓中娘子們的玩笑聲,今日卻連隨春生的影子也未見。


    果兒不由放輕了腳步,屏住唿吸,小心翼翼地緩緩靠近夥房。夥房中十分安靜,隻能聽見柴火燃燒的劈啪聲,還有熱水沸騰的咕嘟聲。


    果兒側耳傾聽一刻,緩緩推開夥房的門。見夥房中空空蕩蕩,果兒正踏步進去,餘光卻掃見門後一抹緋紅。


    她當即將銀針捏在手中,身側卻甩來一根麻繩。


    果兒下意識接住,不妨麻繩另一頭一股大力傳來,果兒猛地一個踉蹌,隻覺手臂一陣刺痛,竟半邊身子撞上了薛和沾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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