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上官淺的故事中,宮門諸人獲得最重要的情報,無疑是無鋒首領,也即是點竹的身份。


    同時,上官淺進入宮門的目的所有人也清楚了。她是為了騙取宮尚角的信任,利用宮門的勢力對無鋒進行報複。


    其實如果操作得當,他們可以同上官淺直接合作,好拿到更多關於無鋒的信息,讓她成為宮門在無鋒中的棋子,有朝一日一舉殺上無鋒的大本營。


    宮喚羽心中是這麽想的,但奈何......


    奈何現在的執刃宮鴻羽,外表看起來是一副深謀遠慮的樣子,其實內心不過是個懦弱的膽小鬼罷了。


    他自己疼愛的小兒子活的好好的,蘭夫人又是在羽宮內耗而死,當然感覺不到他宮喚羽內心失去雙親的痛苦!


    明明宮門手握無量流火這股絕對的、足以毀天滅地的力量,卻毫不作為,一心隻求自保,這都是宮鴻羽這個老不死的家夥隻會因循守舊的過錯!


    宮喚羽一個人坐在一片漆黑的房間內,雙目閃過紅光,身體裏被廢去的內力正以一種奇異的方式,極其迅猛的在經脈中流暢運行。


    他曾經為了養父宮鴻羽的關注去拚命練功,隻是為了能夠更加強大,完成給自己父母報仇的目標。他日日孜孜不倦地修行,哪怕是內力修煉到走火入魔,都不曾有一絲懈怠。


    但天賦上限擺在這裏,哪怕他再努力,也敵不過宮尚角的天資,在當年為爭奪少主之位去後山進行三域試煉時,不惜作弊也沒有贏過他。


    然而在這樣瘋魔了一般的、自我虐待般的刻苦勤學苦練還是有所收獲的,至少讓宮喚羽發現了自己所修煉的玄石內功的奧妙。


    想要修煉到玄石內功第十重,就須要自廢武功,脫胎換骨才可以功成圓滿,曾經一直找不到合適時機的宮喚羽隻能苦苦蟄伏,沒想到祖宗托夢,將他的計劃直接掀開來讓所有人發現,直接幫他快進到廢除武功這一步。


    現在時機到來了,他也不用進行選擇了。被禁錮在這個偏僻的、隔絕耳目人煙的房間後,這裏反而成了他修煉玄石內功第十重心法的絕佳之所。


    父親啊父親,我曾經拚盡全力的去成為你的好兒子、宮子羽的好哥哥,每日努力修煉武功,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成為執刃,帶領宮門走上正確的道路。


    ——那就是啟動無量流火,徹底剿滅無鋒。


    誰讓你偏偏動了撤換繼承人的心思呢?我隻是在做正確的事,你卻懦弱地認為我不堪重任,是你讓我沒得選的......


    不過,就算他宮喚羽如此叛逆,先祖也沒有拒絕他進入每晚的預知夢境不是嗎?


    這說明他也不是這麽的罪無可恕嘛!


    再等等吧,宮喚羽默默地對窗外的月光發誓,等他通過這些未來的預示獲得了更多的訊息後,他就要殺出羽宮,奪走無量流火,然後殺上無鋒以報殺親之仇!!


    ***


    宮喚羽的憤怒藏在心底,不被任何人得知,但與角宮有關的、上官淺的故事已經結束了,又到了新的一個晚上,他們該選擇觀看商宮還是徵宮的相關預言呢?


    長老們沒有猶豫,和執刃宮鴻羽對視一眼後,首先撥動了徵宮有關‘今’字的輪盤。


    宮紫商也很平靜。


    她平時看起來大大咧咧,行事瘋瘋癲癲的樣子,實則心裏對自己在宮門的處境非常清楚。


    宮門——這是一個傳統的、有著重男輕女惡習的封建家族。宮紫商在所有人眼裏,不過是暫時用來給弟弟占住位子的工具人罷了,別人叫她一聲商宮的代宮主,實際上她在商宮內屁也不是,有點關係的下人都指揮不動,有名無實。


    身為宮門這一代的嫡係長女兼唯一一個女孩子,宮紫商的頭上甚至連寶貴點的配飾都戴不起來,隻有幾根木頭簪子,還是她自己磨的。


    哈哈,就連宮遠徵那個小屁孩發飾盒子裏的東西,衣櫃裏的常服都遠遠比她多,誰叫他有一個偏愛他的好哥哥呢。


    宮紫商腦子裏想的明白,對外卻一點沒有表露出來,依舊嘻嘻哈哈地坐直了身子,擠眉弄眼地去逗弄旁邊年紀小的弟弟宮遠徵:


    “哎呀呀——不管雲為衫和上官淺的真實身份如何,但她們都是世上少有的美人了,也就比我差一點點吧~你的兩個哥哥豔福都實在不淺啊,不知道你這個臭小子的未來媳婦,會生的怎麽樣呢~”


    宮遠徵不屑地撇了撇嘴瞪她一眼,反唇相譏:“隻有你這種膚淺的家夥才會在意外表!生的再好看又有什麽用?都是心懷鬼胎的無鋒刺客!我見一個殺一個,絕不會心慈手軟!”


    宮紫商也嫌棄地大聲蛐蛐迴去:“咦惹~遠徵弟弟,你現在年紀還小,自然不太懂我們大人這些男歡女愛的樂趣,但那些個無鋒刺客肯定清楚,你就嘴硬吧,我等著你有一天被勾的阿彌陀佛七葷八素的時候,哭著來找姐姐我傾訴心事,求我教教你呢!”


    不會用成語就不要用好不好,都胡說八道些什麽鬼呢!


    做了這麽多晚的夢後,宮遠徵也是想明白了,有了雲為衫和上官淺兩個心懷叵測的刺客在前,無鋒難道還會放過他嗎?


    不過他還有兩年多才及冠,按理說是不會參加這一次的宮門選親的,難道是有什麽特殊情況嗎?可哥哥也沒提前告訴他呀?


    在心裏疑惑了一會,宮遠徵懶得再和宮紫商多說什麽,反正一會他們就都會知道了,如果有刺客膽敢靠近他,定然要先問問他手裏的暗器和毒藥再說!


    無鋒的刺客任務失敗就會自盡或被同伴殺死,向來不好抓,能夠在她們身上試驗自己研究出來最新的刑訊手法,這麽想想,他反而變得有些期待起來了呢。


    但宮遠徵還不是看的最認真的那個人,宮尚角比宮遠徵還要重視今晚的托夢。


    原因無他,這事關徵宮,事關他最重視的弟弟的未來,宮尚角目光如電,拿出了比前兩夜看上官淺故事還要認真的勁頭,去分析光幕中的每分每秒。


    屏幕緩緩亮起,慢慢顯現出了顧家門前一片花天錦地的景象,所有人屏氣凝神,不再說話了。


    江湖中曾流傳著這樣的一句話,若是讓顧家的金銀珠寶堆積在一起,恐怕是能夠塞滿京絎大運河的所有水道。


    這句話是什麽意思?沒出過宮門的其它人不了解,宮尚角卻十分清楚。


    京絎大運河,可是從南到北連接了餘絎和都城的運河,也是中原地區裏程最長,最寬闊的運河,單憑這個形容,人們就該知道顧家有多麽富貴了。


    如果顧家也和無鋒有拉扯,那宮門的麻煩可就真的大了,宮尚角繃緊了麵皮,咬緊牙根。其它的人都紛紛睜大了眼睛,被屏幕中顯現出來的江南繁華盛景驚住了,隻有宮遠徵注意到了宮尚角的不對勁,擔憂的看了哥哥一眼。


    察覺到弟弟的目光,宮尚角讓自己冷靜下來,安撫地拍拍宮遠徵的手,讓他將注意力集中到光幕之上。


    看屏幕中的時間,江南應該是一月初入冬的時候。


    此時,薄薄的積雪落在這片水鄉之上,河水還是清澈的,雲煙凝結在暮靄中,山巒呈現一片雪白色,藏在其中的蟲、蛇凍僵了軀幹,曲伏不動,山上的柏樹葉落枝枯,銷盡了秋日裏琥珀之色。


    時間是從今年的一月開始嗎?如今已經是八月了,看來今晚的信息量也會很大。


    這裏應該是極為富貴的人家才能居住的地方,處處雕梁畫棟、粉牆黛瓦。


    任憑宮門眾人的目光掃過隨意打開的一扇雕花閣門,看過屏幕中飛速略過的每一處迂折迴環的長廊,都可以發現與宮門建築風格迥異的疊山理水、花木營構的園林設計,宅院外麵不遠處就是河邊,船隻塞滿了渡口,全都是雕刻著青雀黃龍花紋的大船。


    顧家宅院裏麵的布置更是豪華精致的不得了了,和灰、黑兩色為主的宮氏家族建築群落一比較,襯得他們家生活僖麗,好像神仙府第一樣。


    “好家夥!宮遠徵——你可以啊!你居然傍上了個富婆!”宮紫商目瞪口呆,隻覺得羨慕的淚水要從口中緩緩流出來,其它人也不逞多讓,隻是表現的沒這麽外放而已,但是驚訝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什麽富婆!你又在胡說什麽屁話!”宮遠徵被打趣的潤潔的臉也微微發紅,含怒環視了一圈敢用戲謔眼神看他的人。偏偏他年紀小,生的嫩,連生氣都這麽可愛,讓宮紫商不太怕他。


    屏幕中的視角緩緩從車水馬龍的街道轉移到了顧家內部。


    顧家蘭室桂為梁,中有鬱金蘇合香。顧家的宅院裏麵用了名貴的木蘭建房,房梁是用昂貴的桂木做的,這讓房屋中能散發出沁人心脾的鬱金香和蘇合香的幽香。


    數不清的仆人和婢女各司其職地打理著各處灰塵,讓這座豪華大宅在晨光微曦中慢慢幹淨的醒來。


    眾人的眼光被一行打扮幹淨利索的婢女吸引住了,她們正緩緩沿著滿是鮮花的長廊行走。


    走在最前麵的,是四個梳著雙螺髻的十歲小女童,身上穿著由軟緞精製而成的衣袍,光彩照人;女童的後麵跟著六個三十歲上下的中年婦人,發髻上插滿了銀釵,銀光閃閃,令人眼花繚亂;


    再往後是十四個正值妙齡的大丫鬟,她們有一些手裏捧著各式梳洗打扮的器皿,分別是洗漱用的琉璃盆、牙刷牙鹽、琉璃鏡子、梳妝盒、珠寶匣、華冠麗服等等,另一些則拿著熱氣騰騰的食盒。


    不是,這...這...這簡直壕無人性啊~連下人都穿的這麽好!宮紫商摸了摸頭頂上的木頭簪子,覺得宮門是不是欠了她這個大小姐點什麽,甚至衍生出了少許去顧家求職的欲望。


    宮子羽簡直看的目不轉睛,他也從未見過這樣的排場,不是,身為執刃的親兒子,自己身邊隻有金繁一個人跟著,這個顧家的不知名小姐,居然要這麽多人服侍?


    宮子羽隻覺得過去其他人對他的看法十分有偏見,和這家人比起來,像他這種隻能偶爾偷跑去舊塵山穀玩玩、喝喝小酒的閑人也配叫紈絝?!


    宮尚角依舊毫無所動,警惕心滿滿。能讓這樣架勢的下人去服侍的主子不多,看來很快正主就要出現了,這有關遠徵弟弟的預言,他必須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仔細觀察。


    婢女們走了好長一段路,她們繞過一叢叢牡丹花,穿過竹籬花障編就的月洞門,終於到了一個粉牆環護的庭院裏。院子裏點襯了幾塊山石和各色名貴花草,甚至還有兩隻白鶴在樹底下剔翎。


    宮遠徵好奇的睜大了圓溜溜的眼睛,伸手拉了拉哥哥的衣角:“下著雪的天氣怎麽能開出這麽嬌貴的花,而且這根本不是這些植物開花的時節吧!”除了養蟲子,他平時最喜歡培植珍稀的草藥,對花草很有研究。


    宮尚角抽了抽嘴角,迴答弟弟的疑問:“是水地暖,他們應該是在地板下埋設了水管,以熱水為熱媒,在水管內循環流動,讓這一路長廊及周邊都能溫暖如春。”


    這套工序做起來倒是不難,但花公子心裏一算所需要的材料,倒吸了一口涼氣感歎出聲:“這麽長的一段路,這得花多少錢財和人力啊?!就專門用來養花和取暖,什麽花能有這麽金貴?”


    花長老嫌棄的看了看自己兒子大唿小叫的樣子,雖然他也沒出過宮門,心裏同樣十分驚奇,到底年紀比較大,表麵上還是裝出了鎮定自若的樣子。


    宮尚角很平靜,作為商人,怎麽會不去江南貿易?既然去了江南,怎麽會不和顧家打交道?他是去過顧家做客的,也知道他們的排場,隻是守禮的沒進去過女子居住的院落:


    “世人皆知,江南顧家的顧三小姐唯愛牡丹,這一叢牡丹花,便值得上十戶中等人家一年所交的賦稅。”


    花公子發出了更驚嚇的聲音:“嘶~~”


    下人中,走在最前麵的四個小童和六個中年女子進入房內,後麵的大丫鬟們將手中的東西搬進去就退出來了,她們去了院子外麵開始做澆花、掃地、喂雀兒、燒茶水、替主子和進入屋內的上級婢女們跑腿的等等打雜閑活。


    緊接著,光幕上的畫麵跟著小童和中年婦人們也進入了屋子裏。這外麵都這麽豪華,房間裏就更是金碧輝煌,文彩閃爍了。


    一進門就能看到,房間的四麵皆是用雕空的玲瓏木板和珍寶架隔出了不同的區域,木架上或翎毛花卉,或集錦,或博古,或萬福萬壽,各種花樣,皆是名手雕鏤,五彩銷金嵌玉的;架子上一格一格,或放書,或設玉器,或安置筆硯,或供設瓶花,或安放盆景,真是花團錦簇,玲瓏剔透。


    而且滿牆皆是隨依古董玩器的形狀摳成的凹槽,如琴、劍、懸瓶之類,俱懸於壁,剛剛好鑲嵌在裏麵,卻都是與牆壁相平的。


    就連雪重子也失去了往日的那種成熟冷靜,和雪公子一起也看的眼花繚亂,目不轉睛。


    進入房間內的十個人明確的各司其職,一個小童端起洗漱用具擺到床邊,一個小童從妝匣盒裏取出各種頭釵發飾思索今天的發型,一個小童將衣服展開細細的熨好,一個小童站在衣服旁邊幫忙,順帶從珠寶盒裏挑選搭配的耳環、手串和項鏈戒指。


    當裝著數量龐大,價值不菲首飾的、五光十色的珠寶盒被打開的那一瞬間,宮紫商感覺自己的眼睛都被著外泄的珠光寶氣襯得發綠了,這些寶貝要是折變了,應該夠她商宮花上一輩子的吧!


    宮紫商轉頭一臉嚴肅,用著前所未有的嚴肅態度,義正言辭的對宮遠徵說:“遠徵弟弟,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在宮門裏最喜歡、最親近的弟弟了,今後苟富貴,勿相忘,一定要將富婆...哦不是弟妹好好介紹給我啊~”


    宮子羽:不是......那我走?


    宮遠徵沒好氣的從腰上掏出幾枚暗器威脅地衝宮紫商晃了一下,這也是他最近發現的,夢中的衣飾會和入睡前保持一致,武器的寒光終於逼得宮紫商在座位上乖乖的安靜下來。


    不是,怎麽這個小毒娃連睡覺也帶暗器啊~真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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