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爾等切記之,宮門之劫,唯天命之人可破矣——”


    “唿——”宮遠徵猛地從夢中驚醒,他掀開蓋在身上的薄被,神情不屬的在床上呆坐了一會,方才如夢初醒般下床。


    他默默走到了桌邊,端起桌上隔夜的冷茶噸噸噸地灌了自己幾大口。


    果然,這隻是他的一個夢罷了,看了看房間內周邊熟悉的布局,宮遠徵變得精神起來。


    見鬼了,自己怎麽會夢到這些稀奇古怪的東西?


    在夢裏罵罵公子羽他們,宮遠徵倒是可以理解的,畢竟白天他也當麵罵,但怎麽自己連老執刃、月長老甚至尚角哥哥也不放過,全都一起罵起來了呢?


    我怎麽可能會這麽去想尚角哥哥!


    夢都是假的,沒錯,沒錯,宮遠徵搖了搖頭,不再多想,洗漱梳理一番後就照常忙碌起徵宮的事務來,他還要早早去藥房打理那些珍貴的花草呢,可沒時間在這裏胡思亂想!


    與此同時的另一邊,和人煙稀少、嫡係血脈隻有宮遠徵一人的徵宮不同,住在羽宮的人可就多了。


    現執刃宮鴻羽、少主宮喚羽、執刃的小兒子宮子羽,還包括了從商宮跑過來的宮紫商等人,此刻都聚在羽宮內,各個心亂如麻。


    宮紫商跑到羽宮來的原因很簡單,因為她昨天晚上,也做了那個神奇的夢。


    一開始,她也沒怎麽當迴事,照例的跑去羽宮找金繁親近加揩油去了。


    金繁是宮子羽的貼身綠玉侍衛,從小時候開始,他就時時刻刻跟在宮子羽身邊寸步不離,宮紫商隻會在宮子羽身邊找到他。


    今日也是一樣,宮紫商和宮子羽一如既往地也碰麵就玩在一起,姐弟倆說話鬥嘴之間,兩個人不經意地說起昨晚的夢境來。


    這一說可不得了,他們居然做了一模一樣的夢!就連夢中先祖們說過的話,他們聽到後的反應,各處細節都一般無二!


    兩人麵麵相覷,四目相對,震驚不已,世界上還會有這種奇異的情況發生?兩個人的夢境相通了?那可就不能當做是普通的夢來對待了!!


    於是他們六神無主之下一拍即合,先去找了自己信任的大哥宮喚羽,但宮喚羽的反應也較為奇怪,他一開始是含糊其辭的,但在宮紫商和宮子羽的詳細敘述下,還是模糊地承認了這件事。


    ——宮喚羽昨晚也做過這個相同的夢。


    撒謊也沒有用,畢竟,如果真如宮喚羽所想的那樣,昨夜入夢之人都保留有同樣的記憶的話,這件事情,無論如何都瞞不過去。


    於是,三個人會合後幹脆又去找了執刃宮鴻羽,正好在執刃殿前,撞見了前來議事的雪、月、花三位長老。


    不用猜,大家肯定都是為了一個目的來的。


    再後來,還在徵宮的宮遠徵也被執刃唿喚過來了,除了目前身在宮門外的江湖中打拚的宮尚角,以及在後山禁止外出的後山各宮繼承人,昨夜入夢的其餘人,此時都在執刃大殿之中議事了。


    執刃大殿內,執刃宮鴻羽坐在室內正中最上首的位子,再往下的左邊坐著雪、月、花三位長老,宮喚羽這些小輩則落坐在右側。


    一片沉默之中,耿直的花長老首先發話,他麵容嚴肅地望向宮鴻羽說道:


    “執刃,宮門中所有的嫡係子弟,昨夜均被先祖在夢中召集於祠堂相見,可見茲事體大,尚角此時還在宮門外為選親之事奔波,當務之急,應是傳令他即刻趕迴宮門,共同商議此事!”


    雖然這是一個擁有著各式奇妙武學的時代,但時間線到底還是在古代的封建社會之中,此時的人們對鬼神妖怪之說還是非常相信的。


    尤其是昨夜裏,大家都遇到了如此神異的經曆,這讓他們不由得紛紛都默認先祖夢中所說的預言為真。


    雪長老點點頭,撫須表示認可花長老的話,其它人也均發言讚同,於是執刃寫下密信,讓侍衛通過特殊渠道,快馬加鞭傳出至宮尚角手中。


    做完這件事後,宮鴻羽的眉峰依舊緊皺:“宮門劫難將至,危在旦夕,唯天命之人可破之——”他將夢中先祖說過的話又重複了一遍,顯然毫無頭緒。


    月長老有些不安地望了執刃一眼,唉聲歎氣:“可我們不知道宮門會遇到怎麽樣的劫難,這天命之人又該是誰呢?”


    少主宮喚羽目光沉沉,麵無表情的提醒眾人:“先祖有言,劫難皆為引狼入室、私信偏袒所致。”


    花長老接話了:“那這引狼入室又是何解呢?自從十年前江南霹靂堂倒戈無鋒,入侵宮門一事之後,宮門從此再沒有接納過任何外人進入,難道說,這劫難,將會來自於舊塵山穀的下人和侍衛們之中嗎?”


    舊塵山穀是緊挨著宮門外的小鎮,這裏是依托著宮門的庇護而建立起來的世外桃源,如今世道飄零,外麵是一片豪強割據、紛爭不斷的局麵,舊塵山穀的存在無疑是給亂世之中的可憐人們,提供了一處難得的安居地點。


    也因此,穀中的居民對宮門中人最是敬仰信任不過了,宮門中的下人和婢女,除了世代生活在宮門內的家生子,有許多都來自這裏,侍衛們也多是從舊塵山穀中的孤兒和可信之人中,選出頗有天賦的來培養的。


    執刃望了一眼今日表現地格外不敬的宮喚羽,本想麵對他發話,但又僵硬的停住了:


    “若是如此,勞煩三位長老與我一同對近十年來,所有被選入宮門的侍衛和下人進行詳盡盤查,務必要在災禍來臨前,弄清楚所有外人的身份來曆!”


    宮門內部的防守職責向來是由羽宮負責的,自然也包括清查外人這件事。


    但想要摸清楚近十年的人員情況,這份任務的工作量可不小啊,按理說,這件事一般會交由宮門的少主宮喚羽來做,畢竟他是未來的執刃,也是現在的羽宮宮主。


    但宮鴻羽此時卻拉上了長老院的三位長老去接下這個任務。


    至於為什麽嘛——宮喚羽神情冷靜,對此也心知肚明。


    昨日夜裏,先祖明確的捅出了他一直在暗地中謀劃後山無量流火的計劃,為了達成這個目標,他甚至不惜去殺死自己的養父——也就是現在的執刃宮鴻羽。


    想必,宮鴻羽的心中,已對他十分戒備了吧。


    宮喚羽在心底冷笑,表麵上依舊無波無瀾,他提出了另一個觀點:


    “若說是要有外人進入宮門,還有另一件事情更值得在乎——就在明年的新年之後,宮門不正在籌劃著新娘迎親一事嗎?這段時間,尚角弟弟也是為了此事,在江湖中忙碌奔波呢。”


    雪長老連連點頭讚同:“確有此事,我們也不該忽略了對新娘們家世背景的調查,但既然如此,何不取消——?”


    “不可。”花長老搖頭打斷了他的話,“就算這一批新娘不入宮門,那總會再迎來下一批的,隻要是有心之人,依舊能夠混進來,難道宮門以後都能不向外迎娶新娘了嗎?”


    “既然我們已經有所防備,還不如趁此機會設下陷阱,將她們甕中捉鱉、探明計劃方為上策。”


    宮門依山而建,整個宮氏一族的族地包括舊塵山穀在內,都被籠罩在這片大山帶來的毒障之中。


    宮門女子受此影響,身體都不太好,生育能力也因此有損,所以,他們隻能從外麵依附於宮門的小家族或同盟之中迎娶新娘,誕下後代。


    小輩們本來都一直安靜的閉嘴,在室內旁聽著長老們和執刃間的對話,但此時宮子羽終於忍不住好奇,首先發問道:


    “迎親?我們要在明年的新年後迎娶新娘進門?是誰要結婚了?!”


    宮遠徵無語的瞥了他一眼,扁了扁嘴。


    還能是誰?不就是為了你嗎!要知道,宮子羽再過四個月便年滿二十,剛好及冠了,他爹宮鴻羽自上半年起,就下令抓緊去籌備這二十年難遇的迎親一事,害的尚角哥哥今年忙裏忙外,留在宮門裏的時間都屈指可數!


    不然按照宮門內成年男子的年紀來看,他現在才十七歲,十一月才到他的生辰,他的哥哥宮尚角今年二十七歲,宮喚羽的年紀還要更大些,都已經是二十九歲,快要而立的人了。


    上麵的兩個哥哥大齡單身至今,拖到現在才準備舉行選親儀式,不是為了宮子羽這個執刃的寶貝兒子還能是為了誰?


    宮門的選親,不是簡單的迎娶一個新娘進門就算的,期間行程極多、開銷耗費甚巨,整個宮門都因為此事連日不停的忙碌了起來,就他宮子羽天天隻知道去青樓逍遙快活,日日舒服的很,連這件大事都沒有發現!


    雖然在心中吐槽,但宮遠徵識時務的沒有說出來,畢竟宮尚角不在,這堂上站著的大部分都是對公子羽的偏心怪,抱怨出來隻有被責怪的份。


    宮紫商心中也惴惴不安,實在是很沒有安全感,她在寬大的袖子中揪著自己的手指忍不住說道:


    “宮門如今都危在旦夕了,老祖宗們還要吞吞吐吐的不肯說出來,讓人幹著急啊!要是今晚他們還能托夢說的詳細些便好了。”


    花長老瞪了她一眼:“紫商,不得對先祖無禮!”


    哪裏有這麽容易,先祖們想托夢就托的道理?


    執刃和其它長老們都默契地忽略了宮紫商的話。


    宮紫商自幼喪母,父親宮流商自十年前經霹靂堂一事後傷重不治,隻能癱瘓在床,偏偏他還又是一副十分重男輕女的性子,在臥床癱瘓期間,仍然不忘記延續後代,迎娶了一名側室生下幼子。


    宮紫商隻不過是商宮幼子未長成之前,幫他占住位子,支持起商宮大部分事務的代宮主罷了,幾乎所有人都默認——宮流商的小兒子才是未來的商宮之主這件事。


    繼母刁蠻,弟弟被寵的橫行霸道,父親對她隻有失望和訓斥,就連商宮的下人都看不起她,在這種環境下長大的宮紫商不可能沒有一點心計。


    為了讓日子過的好一些,平時她和執刃偏愛的小兒子宮子羽玩的最好,也因為孤獨,她對在病痛中給過她一點溫暖的侍衛金繁念念不忘,天天追在他的身後跑。


    此時宮紫商說出這些話來,不過是用大大咧咧的一貫形象,想略微刺激一下執刃和長老們,讓他們吐出更多隱秘的想法罷了。


    畢竟先祖昨夜在夢中說的可不止這些話!


    ——執刃和月長老包庇無鋒刺客導致霹靂堂入侵,月公子收留無鋒刺客導致無鋒首領解毒康複,少主更猛了,弑父!弑父是什麽意思啊,將來他會殺死現在的執刃宮鴻羽嗎?!


    這些話題太過敏感,如今的大殿之內,沒人敢直白的說出來。


    除了霹靂堂的事情已經發生過,無法阻止,其它的樁樁件件,到底是過去他們做過的,還是未來打算要做的?


    今天晚上大家還會做夢嗎?夢裏麵先祖會不會說的更加詳細一點?


    她和宮子羽那個寶貝蛋可不一樣,爹不疼娘不愛的,身邊也沒有武功高強的侍衛保護,自己還不通武藝,除了力氣大一點,長的好看了一點,就是一個無辜柔弱的美少女啊!


    性命相關,宮紫商實在害怕的緊。


    但是她現在害怕也沒有用,此刻執刃殿內的所有人,除了宮遠徵和花、雪長老沒有被祖宗們點名罵過,其他人無論未來過去,好像都幹出了非常不利於宮門的事情,他們也很心虛,心虛的不敢將內心的秘密拿出來供眾人討論,不敢將炮火往自己身上引。


    以前不知道,但是將來他們絕不會像夢中說的那樣,做出這些可怕的事情,其它被罵過的人在心裏也暗暗反駁,警醒自己。


    隻有宮遠徵一人,身姿依舊挺拔的像一棵小白楊,他昨晚上沒被罵,現在無愧於心,隻一心盼望著哥哥早點趕迴宮門。


    場麵又沉寂下來,最後,還是由執刃宮鴻羽做出決定:


    “自今日起,宮門上下嚴加防守,禁止任何生人出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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