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你個老燈台,還跟我甩臉子!


    華子也怒氣漸生:“我打小就在寬城打著呱噠板子要飯。我要迴城幹什麽都能活命。非掙那三十一元五,吃那牙磣的雜合麵兒啊?”


    老頭又問:“你說農村壞人好對付,是什麽意思?”


    老東西跟他較上勁了。


    “很簡單。那裏最大的官兒就是大隊書記,帶帽掛牌兒黑五類一個巴掌都數得過來。那裏隻有人情網沒有關係網。好糧好米,吃飽了就睡,不用惦記別人,也絕對沒人惦記你。”


    老頭一拍桌子:“你這是對現實不滿!”


    “我他媽是對你不滿!我填誌願,紮根山鄉不變色這有問題麽?你憑什麽懷疑我?哎,你到底是哪級幹部?以前幹啥工作的?”


    那老頭:“你要幹什麽?”


    “幹什麽?造你的反!老子不迴城就是因為你這種人太多了!你跟大家說明白,現在形勢不一樣了?到底怎麽不一樣了?你要變天麽?”


    老頭在眾目睽睽之下,被華子噴得汗都下來了。


    “華淩霄!你又犯倔脾氣啦?給我出來!”側門兒一開,走進來一個女幹部。竟然是國詠梅!


    國詠梅往出拉著華子:“季主任是老幹部,你得尊重他。”


    “什麽他媽老幹部。聽他那腔調倒像老右派!”華子一句話噴出去,那老頭兒臉都慘白了……


    國詠梅把華子拉到走廊最外邊一間的傳達室坐下。


    “國姐,你怎麽在這兒?”


    國詠梅:“我調到縣委宣傳部工作了。”


    華子:“嘿,這是好事兒啊。你怎麽不說一聲,咱好給你賀喜呀。”


    國詠梅:“我昨天才過來上班,現在不興這個。我說你怎麽這麽別扭啊?開個會也能跟領導吵起來。”


    華子:“哎,這可不怪我。你知道吧,我不止一次跟你們說過,堅決不離蘑菇崴子屯兒。今天那個意願表上我也這麽填的。老家夥不但不表揚我,還他媽質問我。有求於人才怕當官兒的。哥們兒無欲無求,無所畏懼!”


    國詠梅:“嗬嗬,你那一雙手一張嘴都用在打架上了。季主任剛剛恢複工作,你別再吵了。弄不好他還得迴牛棚!”


    華子:“哼,資產階級頑固派,很難改造好。”


    “噓,再胡說八道,連我都受牽連了。”


    華子:“那行。不說他了。開完會我想去一趟中醫藥管理局,我想要一張縣革委會的介紹信。”


    國詠梅:“你要幹什麽?”


    華子:“蘑菇崴子屯兒糧食夠用了,可是很多人家連買鹽的錢都沒有。以前我和柳青青、米雪晴采中草藥到藥管局換常用藥了。現在我想讓大家采草藥換點油鹽錢,在蘑菇崴子屯兒搞一個中草藥收購站。”


    國詠梅白了華子一眼:“中草藥是個幌子,你是不和滿自由……”


    華子連忙擺手:“青鬆嶺,山山水水,遍地是寶。再不想點辦法,咱真的沒法紮根山鄉大有作為了呀。你在的時候蘑菇崴子屯兒一百五十多戶,現在剩多少?四十多戶!”


    國詠梅:“這種事別找文書記了。我去給你辦。不過,你得保證隻做公家買賣!”


    “我保證!”


    也不知道知青會議什麽時候散會,那個老頭怎麽收場。拿著縣革委會的介紹信,華子騎上自行車就奔醫藥管理局。


    華子到醫藥管理局辦了營業執照,他的收購站才算有了戶口。正式成了合理合法的“公家單位”!


    有了尚方寶劍,華子又去了北門附近的藥材庫,找宗佰威。他想要兩個藥材公司的集體所有製工人指標。


    宗佰威:“華子,你連寬城都不想迴去,要這指標幹什麽?來接我的班?”


    華子:“我要這指標沒用。不過我那收購站有倆姑娘,是我從生產隊借的。采藥認藥製藥現在都在行,咱不能虧了人家。”


    宗佰威:“你這一開口就是倆指標。你以為我是局長啊?出了這個大庫我啥都不是。”


    華子:“我保你年年有小米吃!你知道我配製的小米養生粥對你這身體……”


    宗佰威:“行啦。隻有一個指標,但是我看好你上次帶來的那個小姑娘了。隻能給她。”


    “那為啥呀?”


    宗佰威:“我看得出你在那小姑娘身上沒少下功夫,那小姑娘對各種藥材也特別感興趣。放在你那,耽誤人才了。上級就給我一個指標,說法是老中青傳幫帶。其實就是想讓我培養個接班人。”


    華子一拍巴掌:“那太好了。每年再給你加十斤泡酒!”


    宗佰威:“我說你小子,我說了這麽多,你一點都沒動心思?”


    華子:“我連省醫院、縣醫院都不去,會對你的藥材庫動心思麽。給那小姑娘就對了!人品好,性子要強,苦出身,手腳勤快。”


    宗佰威:“她和你是什麽關係?”


    “嗬嗬,沒一毛錢關係。就是她的姐姐把她寄養在我那,我教她認字讀書。起初采藥不過是為了買小人書。時間長了,我就真的拿他當妹妹了。”


    宗佰威:“那她姐姐……”


    華子:“她姐是我徒弟,現在在省醫專讀書……。我說爺們兒,咱聊這些幹啥?把指標給我唄。滿十八歲我就給你送過來。”


    宗佰威:“還是個孩子啊?”


    “那怎麽著?農村沒人在乎。再說將來接你的班,我不得再讓她再學學練練。”


    宗佰威從卷櫃裏拿出一個檔案袋:“材料都在這裏。滿十八周歲開個證明,都填寫好了你把她送來。”


    “好嘞。走,北門外狗肉館兒,爺們兒請你下飯店!”


    唯一讓華子他們奇怪的是蔡香萍家。蔡香萍不去采藥也就罷了,她家的仨姑娘一個小子可都勤快能幹活兒,可以保證個個都沒褲衩。卻從來沒見上山下溝,跟二妞最要好的三姑娘張麗茹也沒見出來。


    原來張家的大姑娘張麗娜,跟米永剛的外甥親事沒成。卻跟狗剩子孫信智訂婚了!


    蘑菇崴子屯兒的風俗,男女定親就要說定彩禮。列一個單子,這叫禮單。全蘑菇崴子屯兒隻有華子和米雪晴沒有禮單。


    張麗娜當然也得拉一張禮單。


    可是拉禮單之前,張麗娜提出一個特殊要求。訂婚之前必須把一樣東西送到她的手上——二八杠永久自行車。


    這種自行車可不是光有錢能買到的。得有供應部門的特別供應券!和當年一樣,在寬城這種關係比較好找。可是在偏僻的山區,連一般鄉幹部都見不到那種特別供應券。


    可是在蘑菇崴子屯兒就不一樣,華子一次就買迴兩輛嶄新的二八杠大永久!


    迫於孫家的勢力,迫於母親的淫威,張麗娜不得不憋憋屈屈地應了孫家的婚事。可是這唯一一個條件令孫張兩家都暈頭轉向。


    蘑菇崴子屯兒,別家婦女都在采藥賣錢,蔡香萍這是拿閨女賣錢。


    生產隊在夏鋤結束之前要召開動員大會。華子告訴米雪晴和柳二妞必須準時參加,必須全勤參加隊裏的勞動。


    柳二妞:“咱不是把褲衩都給她了……”


    “咱們積極支持她,她才能給咱們事事開綠燈。況且這時候山野菜都伸葉不能吃,藥材也快變成野蒿子了,一線可是滿工分兒,哪個生產隊的社員還敢出去采藥采野菜?隻要咱好好表現,今後咱就是多賺點兒也沒人說閑話。”


    “我爸當隊長,你怎麽不這麽積極呀”米雪晴問。


    “我還不積極?那叫一輛永久自行車呀!放到現在,一輛自行車換個媳婦兒!”


    米雪晴:“嗬嗬,等大妞姐迴來你跟他也定親。把我倆都娶了吧。”


    “嗬嗬,我那是找死,重婚罪!再說,大妞姐隻要迴來一準兒留在公社衛生院。還能迴蘑菇崴子屯兒麽?”


    華子們到生產隊部的時候,才來了十幾個人。他還是老早搶炕角。


    米雪晴:“你給我出來坐炕邊上。裏邊多窩得慌?”


    李彩霞:“嫌窩得慌你就別挨他。”


    米雪晴:“我就挨他,看誰還笑話我。”


    年輕人說說笑笑,張寶利、孫信仁、蔣大牛逼、老盧一些人也來了。


    老盧問:“華子,當年你買自行車一買就是倆。怎麽孫會計買一輛都買不成啊?”


    華子坐直了說:“永久、鳳凰,這種上海產二八大杠除了特供,能輪到東北咱們省,一年也不到一百台。還能攤到蘑菇崴子屯兒啊?”


    孫信仁:“你當時怎麽就一次買倆?”


    “瞎子放洋炮——趕巧(雀)兒了。當時省裏水利廳的廳長被打下台了,他兒子跟我是發小哥們。是他把那兩張特供券轉給我的。就是鳳凰二六杠的也得縣局級幹部。其實我看,飛鴿、紅旗那自行車也不錯呀。”


    張寶利坐在炕邊卷著旱煙不吱聲。


    孫狗剩子走了進來:“商量好幾迴了,就得永久!華子,你要能幫我弄到,我……”


    華子:“別別,剛才我還跟他們說呢。那玩意兒得趕巧兒。你得等到驢年馬月去!”


    華子看看李彩霞:“我舉個例子你們就明白了。看見李彩霞沒有?一年多了,見麵不說話,說話就懟搡我。因為啥呢?鬧痢疾的時候這姐們兒沒少出力,痢疾過後人家老爹兒就把她叫迴去了。後來買自行車就沒有她的,她就跟我慪氣不說話。我就開始踅摸自行車供應券,也別永久啦,鳳凰、飛鴿都行。一年多了,到現在連個影兒都沒抓著。”


    孫信智看看米雪晴柳二妞。這兩個人都是永久車,都跟孫家不對付。即便能買下來,人家張麗娜也絕不會要舊的呀。


    華子:“哎,彩霞姐。自行車我是弄不著了,不過你要結婚我有個禮物送你,你要不要?”


    李彩霞一翻眼睛:“不要!”


    華子:“縫紉機!飛人的咱沒弄到,不過蜜蜂牌可比解放牌強多啦!算是給你的獎勵。要不要!”


    一圈人看著華子手裏的供應券眼睛都直啦!


    李彩霞伸手抓了過去:“不要白不要。憑啥不要!”


    “哈哈哈,太好了。七天之內之內去縣城買去。過期就沒貨啦。”


    田淑雲的春耕動員大會誰也沒認真聽,稀裏糊塗就散會了。


    可是正當鏟趟大忙之際,蘑菇崴子屯兒又出了一件大事!


    張麗娜幹了一天活兒,迴家吃完飯要洗洗睡覺。蔡香萍非讓她去東崗子蔣大牛逼家買雞蛋。理由很充分,春播活兒累,明早給她們做雞蛋醬。


    張麗娜剛下西崗子在n字彎木橋橋頭遇上了孫信智。


    孫信智非拉著她要跟她談談。張麗娜當然不幹,孫信智也是昏了頭。剛黑天就要跟張麗娜來硬的!


    張麗娜可是幹活兒的年輕姑娘,力量頭兒可不小!


    一邊掙紮一邊喊人。


    華子和梁老小兒劉四兒等人趕到的時候,這小子還和張麗娜在河邊的泥地上打滾兒呢。幾個人七手八腳費了好大勁才把紅了眼的孫新智拉開。


    兩個人滾得渾身是泥,張麗娜衣服都撕壞了,褲腰帶也沒了……


    孫信智被華子和梁老小兒他們拉開,張麗娜提上褲子站起身就往西南大路跑了……


    當天夜裏,查公安就開著吉普車來蘑菇崴子屯兒把孫信智帶走了……


    田間地頭,男女社員,可算有了話題。


    老盧:“華子,我記得有一迴你說過,什麽男女願意不願意啥的。怎麽個意思來著?”


    華子說:“男女之間,互相願意。不包括兩口子對象啊。兩個人都願意那就是搞破鞋。女的不願意,男的硬上,那就是犯罪。”


    老盧:“那要男的不願意,女的硬上……。哦,不可能。哪有那好事兒啊。”


    哈哈哈哈……


    華子:“還真有。我有個小哥們就被一個女大嫂給硬上了。沒辦法,沒那法律。”


    梁老小兒:“那你說孫狗剩子算不算犯那個罪?”


    蔣大牛逼:“人家都訂婚了。就是不合規矩。”


    華子接過話頭:“訂婚算啥?領了結婚證才算合法夫妻。孫信智違背婦女意願就是犯罪。那可是張麗娜自己跑那麽遠夜路自己報的案。”


    梁老小兒:“這都怪他媽。本來跟蘇二小兒處的好好的,鼓搗黃了。巴結姓孫的。哼哼,丟人現眼。賠了夫人又折兵。”


    華子:“張麗娜現在怎麽樣?”


    梁老小兒:“聽說從醫院出來,精神就不太正常。”


    公社婦聯主任白淩雲親自趕到蘑菇崴子屯兒蹲點,處理張麗娜事件。


    她調查了三天,把隊裏的壞分子揪出來了——蔡香萍、丁掏耙!違背婦女意願,包辦婚姻,誘騙婦女,釀成罪案!這個丁掏耙是媒人。


    蔡香萍和丁掏耙在長條桌前連著撅了三天。


    第四天晚上還要繼續揭批。


    華子有點煩了,吃完晚飯躺在炕上看那部一百迴本的《水滸傳》。


    米雪晴把永久車直接推進了集體戶的西裏屋裏鎖起來,才進屋:“走,開會去呀。”


    華子:“開會你把自行車鎖我這幹什麽?”


    米雪晴:“這東西可是寶貝了。值一個漂亮媳婦兒呢。村裏那幫小夥子誰不眼紅啊?快起來,開會去。”


    華子:“天天開會,熬到半夜。沒意思。”


    米雪晴:“哼哼,我在跟前沒別的女人摸你了吧?”


    “有你一個大漂亮就足夠啦。哎,你說丁掏耙這外號是啥意思?”


    米雪晴臉一紅:“呸!我也不知道。趕緊走。去晚了炕角就沒了。”


    華子:“不對。你知道。準是葷段子。你開會怎麽這麽積極呀。”


    米雪晴:“嗬嗬,開會躲在人背後摸著你,太好玩兒了。”


    華子:“那你得告訴我,掏耙是啥意思?”


    米雪晴:“就是老公公跟兒媳婦兒不正經。”


    “那是老家夥亂倫。那跟掏耙有什麽關係呀?”


    米雪晴:“我也不知道。快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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