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箐箐沉默一會,說:「我當時以為晗晗是上天的饋贈,不料……」


    聽聞此話,林北笙不禁怔了一下,她輕聲問,「然後呢,弟弟是怎麽降生的?」


    趙箐箐迴想道:「我和院城走投無路,於是把龍蛋放到了聖地裏,打算碰碰運氣。沒想到聖地接納了晗晗。」


    林院城解釋道:「聖地有結界,我們進不去,是聖地自己把晗晗帶進去的,後來我們在聖地旁邊住了許久,終於有一天看見了搖籃裏的寶寶。」


    趙箐箐說:「聖地有很多傳說,最著名的是聖地裏有寶貝,能解決蝕魔。」


    林院城:「但是……聖地沒有起死迴生的傳聞。」


    -


    林北晗做了一個漫長的夢。


    他漫無目的地在一片純白中遊蕩,像一縷無著無依的幽魂,分不清今夕何夕,他忘了自己是誰,想不起生卒年月,沒有了迴憶與根基。


    此處沒有時間與空間,隻有趨近於虛無的空茫,能令人產生巨大的恐懼。


    他自降生以來,無不花團錦簇,眾星捧月,從未有一刻遠離人群,獨自審視遊蕩,就像浩瀚天地中一粒微小的浮塵,不知去向,也沒有歸處。


    漸漸地,無邊的孤獨籠罩了他,令他感到疲憊與倦怠。


    林北晗恍然間,看見身前出現了一個少年。


    少年上身穿一件藍白短袖,下身是一條寬鬆的白色短褲,手裏抱著顆籃球,微軟的發絲在陽光下被鍍了一層淡金色的邊,看起來毛茸茸的。


    他疑惑地問:「你是誰?」


    少年過來牽了他的手,笑得眉眼彎彎:「我是你呀。」


    少年拿出了一麵鏡子給他看,說,「你看,我們長得一模一樣。」


    林北晗接過鏡子看見了自己的模樣,本是一團白茫茫的霧,慢慢地,霧氣凝結出了身形體態,逐漸抽條挺拔,從五官到氣質,都變得和少年一樣。


    他恍然大悟,原來這就是他。


    「這是哪?」他問少年。


    「這裏是龍印,也是你的心。」少年露出了苦惱神色,語氣沮喪地說,「我還是第一次做傳承,沒有經驗,不知道該做什麽。」


    林北晗露出了和他之前一模一樣的笑容,安慰他:「沒關係,你帶我逛逛吧。」


    少年牽著他走,這純白一片的世界裏,很快有了變化,多了許多矗立的殿堂,少年介紹道,「這裏都是你的迴憶。」


    林北晗被他帶進第一座殿堂。他看見了自己正在和人打架,把對方揍得嗷嗷慘叫,而他踩著對方的臉,意氣風發地說,盤山公路是老子的地盤,以後你們都要認我當老大,明白?


    林北晗驚奇道:「原來這就是我。」


    少年繼續牽著他走,到了下一座殿堂裏,他的年齡小了許多,身高也矮了不少,自己正被一個男人揍得嗷嗷慘叫,每次撒潑求饒都不管用,隻好咬咬牙爬起來,泫然欲泣地說,哥,你不疼我了。男人冷漠道,今天先做一百個伏地挺身。


    林北晗看了男人許久,問:「他是誰?」


    少年搖了搖頭說,「我不能告訴你,你得自己想。」


    再下一座殿堂裏,他的年齡更小了,站起來還不到大人的膝蓋高,像個軟嫩嫩的糰子,走路的時候遠遠看去就像在咕嚕嚕滾。


    而一群人正圍著他,給他帶了個紙質的小皇冠,其中一個男人溫和地說,晗晗快吹蠟燭吧,這一群人裏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也有幾個比他大不了多少的糰子,他們圍在一起唱了歌,一個女人拿著相機拍了照。


    林北晗抬手捂了捂自己的心髒,沉默半晌,認真地說,「他們是我愛的人。」


    牽著他的少年,在此時此刻與他融為一體,林北晗想起了所有的記憶,想起了自己是誰,也想起了龍王化為細碎光點消散的時候,是笑著的。為了所愛付出,心甘情願,無怨無悔。


    哪怕是龍族,在心智沒有完全成長起來的時候,記憶都是模糊不全的,林北晗此時清晰地迴想起了自己幼崽時期的記憶,一點一滴,事無巨細。


    原來在他很小的時候,靳桓就已經是成熟男人的模樣了,從未變過。


    林北晗也想起了在自己年幼時,002想與他簽訂主僕契約。


    他慢慢地走到了邊界處,看見遙遠的天空中有一輪純金色的太陽,如此明亮奪目,龍族的傳承裏有介紹,這是一種守護契約,以生命為祭奠。


    而那輪耀眼的太陽,猶如美好的祝願與祈福,毫不吝嗇地將光芒賦予他。


    -


    靳桓正帶著隊員出任務,此處是人跡罕至的叢林,古木參天,路上荊棘叢生,周遭時不時響起猛獸的憤怒咆哮。


    突然,與他們對戰的巨型熊族魔獸仿佛受到了什麽驚嚇,渾濁可怖充滿兇戾的眼中浮現出毫不掩飾的驚懼。


    魔獸失去理智後直覺極為敏銳,熊族魔獸覺察到了一股強大可怕的氣息,在眾特遣署外勤疑惑的眼神中,熊族魔獸毫不猶豫地,轉身掉頭就跑了。


    靳桓穿一身萬年不變的特遣署黑色製服,作戰靴踩在枯枝上,骨節分明的手裏握著一柄長劍,劍刃鋒利,劍身泛著冰藍色光暈。


    猶如終年不化的寒霜,疏離冰冷得遙不可及。


    靳桓收迴了誅魔,沒有下令去追,習慣性地低頭查看自己懷裏的小小龍。


    小小龍蜷在他的上衣口袋裏,爪爪勾著他的衣服。上衣口袋太小,裝不下一整隻龍,會露出一個小腦袋,總會引得路過的人紛紛停步,側目圍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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