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朗一身喪氣地走了,直到很久以後傅臣瀾都還保持做坐在那兒的姿勢。


    吊頂燈的光打在他身上,猶如給雕塑上了一層灰白的漆,森白地僵硬著。


    實驗體、供人玩樂、腦電波幹涉。


    無論哪一個詞語放在榆之然身上都是違和的,這和傅臣瀾想象中的不一樣。


    榆之然總是慵懶隨意的模樣,但是渾身的矜貴氣質掩蓋不了。


    他以為榆之然是落了難的天鵝,沒想到竟然是一隻在黑暗裏重生的小兔。


    “你怎麽了?”清冷的聲音從樓梯上響起,打破了傅臣瀾的沉默。


    榆之然身上一件寬鬆的睡裙遮住小腿,露出清瘦的腳踝。


    一步一步踩著樓梯走下來,眼睛始終落在傅臣瀾身上,時不時揉一揉困倦的眼睛。


    傅臣瀾斂起臉上的情緒,起身走到她的身邊,伸手牽住她的掌心。


    一片冰涼。


    “怎麽這麽冰?”傅臣瀾自然地將她手掌扣緊,牽著她問,“想喝水了?”


    “不是,”榆之然看起來還是迷迷瞪瞪的不太清醒,傅臣瀾一靠近就像是磁鐵一樣湊上去貼著他,“你不在我睡不著。”


    榆之然最後還是被哄著捧著熱水喝,想起來在樓上聽見的一點動靜:


    “誰不見了?我聽見你們說話的聲音了。”


    “是傅朗來了,”傅臣瀾沒想過要隱瞞榆之然,也沒什麽隱瞞的必要,“孟年不見了。”


    “這麽快?”


    榆之然下意識就脫口而出的話讓傅臣瀾開始懷疑,在看到男人驚異的眼神後又改口說:


    “怎麽——會?她會去哪兒呢?”


    這一段劇情榆之然有點印象,是孟年被神秘組織抓走的劇情,後麵發生了很多事情讓男女主之間的感情加深。


    至於是什麽事情,榆之然不是很清楚,反正不是什麽好事。


    傅臣瀾沒有錯過她眼中一閃而過的慌張,勾勾唇輕聲說道:


    “是想起來什麽了嗎?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和我說說。”


    榆之然搖搖頭,一杯熱水喝下去臉色紅潤了不少,隨著她搖頭的動作耳朵也跟著甩了甩。


    她現在有些覺得耳朵是個累贅了,主要悶著很熱,也有點沉。


    “這個耳朵……還收不起來,”她亦步亦趨跟著傅臣瀾走,上樓的時候才是一前一後,“我會不會一輩子都這樣?”


    “不喜歡?”傅臣瀾照顧著她的步伐,把人帶到臥室。


    榆之然:“耳朵有點熱,壓到也會很疼。”


    外麵的雨不知道何時已經停止,黑雲過去竟然已經到了淩晨。


    榆之然昨天偏要等著下雨看雨滴打在玻璃上的場景,一直不讓傅臣瀾關窗簾。


    現在雨已經下過了,榆之然沒看見就算錯過,醒來看到一點也算是看過了。


    自動窗簾合攏的時候發出輕微的聲響,這款窗簾的遮光性很強,漸漸的黑暗就掩蓋住了晨曦的光亮。


    榆之然也還困著,沒說什麽自己就乖乖躺下了,想完事情的傅臣瀾這才猛然發現,自己主臥的玩偶居然出現在了這張床上。


    大大小小擺在床頭和地毯上,不太整齊有些滑稽的淩亂著,但基本上沒有重複的類型。


    這些玩偶……是剛搬過來的?


    傅臣瀾一想到榆之然自己不聲不響,跑到他的房間裏抱著玩偶出來的可愛場景就心軟軟。


    也許一次搬不過來這麽多,她分了兩次三次。


    說不定還站在原地歪頭思考,帶走哪一些比較好呢?


    不久前鬱結的思緒都被衝開了很多,傅臣瀾心裏眼裏隻有榆之然。


    他問:“怎麽把它們帶過來了?你也喜歡嗎?”


    “我沒有你睡不著,”榆之然隨手抓過來一個毛茸茸的東西遞給傅臣瀾,“但我猜,你沒有它們,也會睡不著。”


    榆之然不好說這是劇情裏的設定,不過當她過去看見滿屋子的玩偶時還是被震驚到了。


    原來傅臣瀾真的很喜歡玩偶,這些玩偶,大大小小五顏六色,應有盡有。


    難怪傅臣瀾千方百計都哄著她不許進主臥,原來是覺得不好意思嗎?


    不過她沒有傅臣瀾好像睡不著,以前她從來不會有這樣的困擾的,睡個好覺對她來說簡直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可事實就是傅臣瀾離開的下一秒,她就醒了。


    睜眼看著傅臣瀾接電話的樣子,耳朵裏容不下其他聲音,隻有雨滴打在窗戶上的雜音。


    這是她最喜歡的一道聲音,基本上是聽見就能起到催眠的作用,但現在也失效了。


    “我把玩偶給你搬過來,你抱著玩偶,再抱著我。”榆之然對於這個建議很喜歡,抓在手裏的玩偶晃了晃。


    在傅臣瀾的這個角度,榆之然的臉被舉起來的玩偶擋住了大半,隻露出了一雙眼皮泛著水紅的眼睛。


    極其困倦地緩慢眨著,又因為犯困彌漫起淺淺的水霧,比玩偶的寶石眼睛還要透亮。


    此刻微微彎起,溢出流彩,笑意明顯。


    “我抱著玩偶,還抱著你?”傅臣瀾好笑地掀開被子進去,把玩偶放進榆之讓你懷裏,“還是你抱著玩偶,我抱著你?”


    榆之然翻身和他對上視線,兩人同時側著身子,顯得中間的玩偶有些多餘。


    事實就是榆之然確實甩開懷裏的玩偶,慢吞吞鑽進傅臣瀾懷裏,終於聞到了喜歡熟悉的味道,整個人都好起來了。


    “不要玩偶了,你有我就好了。”


    傅臣瀾心滿意足,等待睡意。


    許久。


    “實驗體,會很快就死掉嗎?”榆之然喃喃的聲音在黑暗裏響起,從傅臣瀾的懷裏傳出來悶悶的。


    “你和傅朗的對話,我聽了一部分,我是不是,要永遠當兔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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