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撞上了還在橋月山門口站著遲遲不肯離開的晉楚言。


    他們相顧無言。


    最後還是晉楚言先看見了眼眶紅紅的榆之然主動上前來,輕聲歎息說:


    “怎麽哭了?”


    “不是讓你趕緊下山嗎?”榆之然抓著他給自己擦眼淚的手狠狠往眼睛上一抹,滾燙的淚水糊了他一手。


    “還在這兒等什麽?”


    “等師尊。”


    晉楚言悶悶笑出聲,任由著她抓住手擦眼淚。


    “剛才說了讓師尊生氣的話,要是我就這樣下山的話,會睡不著。”


    榆之然被他一眨不眨的眼睛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側開頭斂眸說:


    “我沒有生氣,我就是不同意你擅自替我做決定。”


    “對不起。”


    能屈能伸的晉楚言低聲道著歉,隨後看見了早早被召喚出來的雲椅。


    心下一喜:“師尊要和我一起去嗎?”


    “青雲青陽早就嚷著要見我,我去看看那些魅鬼是怎麽迴事。”


    “真的隻是這樣?”


    榆之然現在已經不想哭了,被箍著腰扶上雲椅,聽到晉楚言的問話隻是思索片刻就得出了一套說辭。


    “我擔心你,你不是說你修為不夠打不過嗎?”


    她的坦率反倒讓主動拋出話題的晉楚言愣住了,怔然望她不知道說些什麽。


    “師尊……”


    榆之然剛坐好困意就上了腦,衝著晉楚言招手讓他坐過去。


    等到男人剛坐好她的腦袋就靠了過去,正好抵在晉楚言寬闊的肩窩裏。


    四麵鏤空的雲椅可以領略山河美景,可是現在沒人在乎。


    腳下拂過河流山川,懷中之人漸漸安睡。


    晉楚言動也不敢動,隻有等到榆之然的唿吸慢慢平穩下來才稍微動了動肩膀讓人睡得更舒服。


    他的麵色凝重,眼神裏蘊含著巨大的情緒。


    緩緩下壓的腦袋朝著榆之然的眉眼挨近,一枚輕如山風的吻落在黛眉長睫。


    這麽惹人心疼的師尊,怎麽可以就隕落在最好的年歲呢?


    “唔……不許咬……”


    榆之然在睡夢中都感覺到了有人在廝磨她的唇瓣,像極了發絲刺過來的觸感,讓人煩不勝煩。


    然而這種夢囈在晉楚言心裏就像是對他進行了千刀萬剮,榆之然困的時間越來越長。


    熟睡的次數也越來越多。


    這是在告訴他時間不多了嗎?


    榆之然不自覺往晉楚言懷裏鑽了鑽,輕聲咕噥:


    “有蚊子……咬我……”


    “不怕,我幫你打走了。”晉楚言輕拍著榆之然的脊背,也不敢再親了。


    晉楚言還在糾結的心神忽然就定了下來,眼前的榆之然不管是誰,都是她要保護的人。


    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了,也別想帶走她。


    ——


    兩盤山,橋月山的地盤。


    晉楚言一來到這裏就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到處彌漫著淡淡的黑色。


    草木皆枯,水源幹涸。


    看來魅鬼確實一直在荼毒這個地方,吸收此地的靈氣補元。


    懷裏的榆之然還在睡,一點都沒有要醒來的征兆。


    晉楚言打了一個結界圍繞著兩人,抱著榆之然去了橋月山弟子在山下的聯絡點。


    為了顧及榆之然的麵子和名聲,晉楚言在即將拐進客棧的路口叫醒了榆之然。


    剛醒來的人雙眼迷蒙,靠在晉楚言懷裏嘀嘀咕咕,那頭如同千斤重一般,根本抬不起來半點。


    “師尊,別撒嬌了,我們到客棧了。”


    榆之然總覺得自己剛剛睡著,被吵醒後有些不開心地蹙眉。


    “……好,我馬上。”


    嘴上說著馬上,人卻再也沒有了動靜。


    攬著她的晉楚言看她站著都能睡了過去,思緒萬千中還是被泡軟了心肝脾髒肺。


    “進去了再睡,不然被別人看見我抱著你,他們會笑話你的。”晉楚言掐著她的下巴將她的頭抬起來,衝她的眼睛吹起讓人睜開眼。


    “為什麽要笑話我?”榆之然暈了一會兒就迴過神來了,但是還是靠著人懶綿綿地詢問,“他們是在羨慕我有個好弟子。”


    她站直身子抻著懶腰,緩緩說著:“你是天底下最好的人,笑話的人,沒福氣。”


    話音落下榆之然就走進了客棧,腳步有些虛浮被裙擺全部擋住。


    隻留下晉楚言獨自一人在門口遲遲不進去,他望著榆之然的背影,沒想到有一日他也會被說成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那些灰暗的時刻好像在這一刻都妥協了,這樣好的師尊,他怎麽舍得利用……


    赤豐不知何時又站在了他身後,神不知鬼不覺地從他側邊冒出個頭:


    “你在想什麽?”


    早已習慣他這種出現方式的晉楚言默不作聲看他一眼,隻是抬腳離開了客棧門口往無人處走去。


    “爹,您老能不能別老跟著我?”


    赤豐還是那樣隨心所欲的裝扮,手裏的酒壺又空了。


    “小子哎,你反悔了是不是?”他沒有提什麽事,這件事是他們二人心照不宣的秘密。


    “爹,我從沒有答應過你要這樣做,”晉楚言背對著他幽幽開口,“你對我的教導……讓您失望了。”


    “你是我的兒,這些,都是我應做的。”


    赤豐長長的歎了口氣,像是早就預料到了這一切,他渾濁的雙眼死死盯著晉楚言。


    他說:“那你想過我你老子我嗎?你死了我怎麽辦?”


    “爹,我也不是你兒子。”


    “是你忘了。”赤豐抓著晉楚言的胳膊,雙眼充血也不放過眼前人,“我是你爹啊!”


    一瞬間他們就消失在了那個地方,赤豐帶著他直接來到了一處野外。


    晉楚言不明白赤豐要做什麽,但是他直覺不是什麽好事。


    “這是哪兒?我——唔!!!”


    話還沒說完晉楚言就感覺到鑽心的疼痛從頭頂炸開,赤豐掌心凝聚著紅色的靈力,強行打開了晉楚言被封著的記憶。


    本來隻要晉楚言開了靈骨記憶就會自動複蘇,但是赤豐等不及了。


    他這傻兒子明擺著要放棄自己。


    偷了別人的靈骨來救自己的兒子,現在還要兒子放棄心上人的命。


    這下他真的是十惡不赦的惡人了。


    赤豐垂眸片刻後再抬頭,眼裏已然全是堅決。


    “應淮吾兒!該醒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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