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之然忽略了一點,拋去她的名字不說,單單就這張臉她就做不了透明人。


    一身素雅青衣倒襯得她膚若凝脂,通透如玉。


    執盞喝茶的動作不緊不慢,輕呷時眼睫微垂。


    淡雅氣質絕世無雙,頭發也隻是簡單地綰了一下用一根玉白發簪固定,剩餘的長發則披散在身後,獨留單股垂在一側肩前。


    眼神平靜波瀾不驚,再抬眼掃過旁人皆是疏離神態。


    反倒是她身旁的少年更要兇一些,冷著臉也不難看出俊俏的五官。


    與榆之然相反他穿了一身黑甲,高高束起的馬尾用絲帶固定,垂在額間的碎發隨著殿內的風微動。


    那雙眼尾微挑的眼眸就隱藏在這片陰影之下。


    還未長開就有這淩厲的氣勢,守在榆之然旁邊如同護食的黑狼,漫不經心剝著一顆荔枝。


    許多人都在暗暗猜測他們之間的關係,實在是因為這兩人……莫名其妙的很般配。


    可是這榆仙尊每次帶來的人都一樣,不過都無一例外的是些有本事的人。


    這次這個少年,沒見過,眼生。


    他們的猜測私語榆之然聽不真切,她隻是端坐了一會兒就覺得渾身不舒服,又恢複了坐沒坐相的慵懶坐姿。


    至於外人眼裏的疏離,隻不過是榆之然不想和別人對視上眼神的偽裝。


    對上眼神就要禮貌微笑,說不定還要說幾句話客套客套。


    還不如一開始就裝高冷,她以前都裝近視,但現在這裏好像沒有這種說法。


    覷覷眼她也沒在這裏聽說過。


    天帝做做表麵工作發完言後大家就開始自由活動了。


    閑聊的閑聊,敬酒的敬酒。


    放眼望去竟然就隻有榆之然這個角落安靜祥和,猶如被隔開的另一方天地。


    晉楚言慢慢地剝著水果,榆之然隻知道張嘴吃就好。


    被伺候的服服帖帖。


    “榆仙尊。”


    被喊住名字的榆之然險些被自己嘴裏的葡萄嗆死,心想,該來的還是躲不掉。


    她頷首等待對麵的人先說話。


    來者是一個老年仙君帶著個年輕的小仙君,樂嗬嗬的跟她打招唿。


    老者:“榆仙尊這次帶來的人倒是沒見過,是哪位仙尊啊?”


    晉楚言看了看還在嚼嚼嚼的榆之然,先開了口說:


    “我是橋月山的弟子。”


    老者和那位年輕仙君很微妙地哦一聲,看向晉楚言的眼神都變了。


    但是晉楚言好像看不見,迴答完了以後就繼續給葡萄剝皮。


    榆之然不喜歡他們看晉楚言的眼神,好像在看什麽很可惜的東西。


    “他沒來過,我就帶他上來轉轉。”


    這樣親昵的語氣和自然的神情讓麵前的兩人都愣了一下。


    年輕的仙君拱手行禮,問道:“恩人可還記得我?”


    “……”這是榆之然最害怕聽到的問題。


    她的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


    小仙君也不氣餒,笑起來有兩顆尖尖的虎牙,還真有些可愛:


    “一年前恩人遊曆過馬川界救下了一隻小白鳳,那便是我的獸態,恩人還誇過我可愛。”


    ‘噗呲——’


    是果肉被捏爛汁水爆出的聲音。


    榆之然根本想不起來這件事,想來就連原主都沒放在心上,隻是嘴嗨了而已。


    身邊的晉楚言一把捏爆了五六顆葡萄,紫紅色的液體從指縫裏溢出。


    他沒什麽解釋意味的敷衍道:“葡萄太軟了,拿不住。”


    老者:“……”


    小仙君:“……”


    榆之然拿出幹淨的手帕細心地給他擦拭手指,角角落落都沒有放過,認真的如同在對待稀世珍寶。


    隻不過沒幾下就累了,讓晉楚言自己拿著帕子擦了。


    “仙尊與小兒白兒有救命之恩,理應報答的。”老者存了點鴛鴦譜的心思,遞了台階就找借口走了。


    美其名曰讓榆之然幫忙照顧一下小輩。


    但這苦了本來美美享受的榆之然,她現在如坐針氈。


    “那個……白鳥,”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救你是順手的事,就算是換做旁人也不會袖手旁觀的。”


    白兒沮喪起來,著急地糾正她:“是白兒,恩人,我是真的很感謝你,瑤池裏的花開的正好,可以一起去賞花嗎?”


    “嗬。”


    晉楚言忽然冷笑出聲。


    輕輕淺淺的一笑下隻有榆之然聽見了,等她轉臉一看,某人還是一臉冷漠的樣子。


    剛才那聲笑,好像是幻聽。


    榆之然:“不用了白鳳,我的小弟子也想賞花。”


    不是白鳥也不是白鳳的白兒肉眼可見的蔫了:“……是白兒。”


    榆之然等不及他說話,拉著晉楚言就起身了。


    牽著他的手光明正大地離開了大殿,被眾人看去了也不鬆手。


    十指緊握的任由別人猜測。


    一路上晉楚言都沉默不語,冰塊臉上也沒有其他表情。


    不過榆之然大概能猜出來這人現在的心情不是太好。


    “不喜歡賞花?”榆之然歪頭問他,低著頭從下而上看他的表情。


    “喜歡,”晉楚言嘴上說著喜歡,臉上沒有喜歡的影子,“好看。”


    瑤池裏的花果真開得正好,是其他地方看不見的品種,說不出名字,反正好看。


    鬱鬱蔥蔥一片被層薄霧纏繞,若隱若現中顯露出淡淡的青色葉彩色花,還若有似無飄著一股香味。


    榆之然還挺喜歡的,不過要是有個椅子就更好了。


    晉楚言心裏煩的突然,沒有由來的看所有人不順眼。


    他不清楚什麽原因,一看見那隻死鳥諂媚的嘴臉就想把他丟出去。


    最好拔了毛再丟。


    尤其是聽見榆之然還誇過他可愛。


    可愛?


    沒毛的禿鳥最可愛,他倒是沒見過。


    “你在生氣?”榆之然看著他越發黑沉的臉色緩緩問道,“為什麽?”


    難道是這花太醜了?


    還是他不喜歡這個味道?


    榆之然一言驚醒夢中人,晉楚言忽然明白了這種煩躁情緒是什麽。


    就是生氣。


    可是他也不知道為什麽。


    肯定是那隻鳥太醜礙他的眼了。


    “看見了髒東西。”晉楚言說道,“師尊,我不可愛嗎?”


    “……啊?”


    榆之然眨眼,再眨眼,又眨了一下。


    氣氛詭異的凝固起來。


    迴神一看,晉楚言好像很期待的樣子,真的是在等待誇獎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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