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馬兒驟然被往後拉高高揚起前蹄,在彌漫的黃沙裏漸漸安靜平息。


    榆之然看著馬背上睨著她的男人,記憶裏自動搜索出來關於這個人的記憶。


    周望昀,完全沒有任何背景靠著在戰場上的赫赫戰功升為鎮疆大將軍的人。


    最討厭原主的人,出現了。


    其實原主和他相遇的次數寥寥無幾,都是在相府裏偶然遇見,但是每次都是不太愉快的經曆。


    原主嫌棄這人五大三粗渾身臭汗,周望昀覺得原主小肚雞腸,城府極深。


    自然也沒有好臉色。


    此時周望昀看著榆之然呆呆的模樣竟然有些心情舒暢,扯著馬兒在她麵前走了幾圈。


    “二小姐,不,太子妃好好的宮裏不待,做什麽來練武場?”


    “謝謝。”榆之然不是忘恩負義的人。


    剛才如果不是這個人,就算她能躲開踩踏也要被馬兒踢到一兩腳。


    說句謝謝不是難事。


    但是要看這兩個字從誰嘴裏說出來。


    周望昀反而怔住了:“你和我說謝謝?”


    “對,”榆之然很真誠地望著他,仰視的角度顯得她眼睛亮亮的,“謝謝你,要不然,我可能又要受傷了。”


    她在想要不要找一個禮物送給男人,書中說周望昀最喜愛收集夜明珠。


    夜明珠嘛,晏方淮肯定有很多,但是她現在沒有。


    隻能下次遇見的時候才給了。


    “你受傷了?”周望昀從馬上跳下來,將馬交給過來了的奴仆,翻身進了亭子。


    他發現榆之然不僅手受傷了,眼睛也紅紅腫腫的,像是哭了很久的樣子。


    這……她剛來沒兩天啊。


    晏方淮就算再不喜歡也不至於對個弱女子動手吧?


    “是你自己傷的?”


    榆之然猶豫了一下,晏辰也是為了救她,點頭:


    “對。”


    可她的猶豫在周望昀眼裏就是言不由衷。


    “要我說你家也真是的,”周望昀自由慣了,向來是想說什麽說什麽。


    說:“明明說好的是大小姐,最後討不到好處就把你這個二小姐推過來受死。”


    他也有段時間沒見榆之然了,想來從前種種都是年少不懂事,現在也沒必要耿耿於懷。


    “不過你放心,雖然你以前傷害過我,但是每年中元節日什麽的我還是會給你燒點紙錢,你也別嫌少,多燒幾次就多了。”


    “……我謝謝你。”榆之然坐沒坐相外靠在扶欄上,左手不停絞著衣服上的玉串。


    她要是死了這個世界就會結束,用得著別人給她燒紙錢?


    榆之然挑著眼神去看周望昀,想到後麵這人會贏了一場大戰從此官爵加身的事。


    那是比現在還要輝煌的榮耀。


    周望昀拋著腰帶上的流蘇穗子,漫不經心迴頭就對上了榆之然一眨不眨的眼睛。


    居然還有些不知所措,手上的動作也停下來:“怎麽了?”


    “就是看到你身上有道金光。”


    “什麽光?”


    “正道的光。”


    “??”周望昀不懂。


    榆之然也沒想解釋,笑了笑就扭開臉了,所以晏方淮過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幅和睦唯美的畫麵。


    本來早上就不爽,現在更不爽了。


    可他還沒走過去榆之然就看見了他,遠遠的就衝自己張開雙臂。


    榆之然正好坐的屁股疼,免費的輪椅到了,她這雙腿又可以退休了。


    “殿下。”


    周望昀聽見她喊迴頭一看,不正經地敷衍拱手:“太子殿下好啊。”


    “你的兵在那邊打的不可開交,作為將軍的你還在這兒納涼偷懶,真的不去看看嗎?”


    晏方淮一步步走過去,眼眸裏的顏色越來越深,隻不過沒看周望昀。


    看的是笑盈盈的榆之然。


    “是麽?”周望昀有些不信他的話,但是又覺得太子沒必要撒謊騙自己。


    對榆之然說了再會後又翻出去走了。


    “怎麽來這兒了?”晏方淮沒忘記早上這人怕他的事,腳步停在一步之外。


    榆之然不是很滿意這個距離,兩人視線交疊的位置不高不低,她需要仰著脖子和人說話。


    脖子很累。


    她拍了拍身邊的位置:“來這兒呀,翻進來就好了。”


    “孤沒有將軍那麽好的身手,翻不進去。”


    榆之然聽著這句話有些酸溜溜的,正想反駁的時候猛然想到這人早上甩袖離開的事。


    左右好像她是有一點點點點錯,還是不要惹他生氣了。


    要是晏方淮一怒之下又攆她去偏殿,吃不好睡不好的太可憐了。活不活是其次,生前享受才是第一。


    “怎麽會?殿下是天底下最厲害的人也會翻不進來嗎?或許是我擋住了。”


    榆之然往旁邊挪了挪,說:“殿下進來。”


    天底下最厲害的人……


    晏方淮的嘴角微不可察勾了一下,然後迅速收起,還是沒有如人所願。


    堂堂太子翻欄杆,醜態百出。


    “現在你倒是不怕孤了。”晏方淮繞過去從亭門進去,說,“帶你進裏麵看看。”


    榆之然趴在欄杆上耍賴說走不動,擺明了要利用晏方淮這個資源。


    “那你要孤如何?”他明知故問,“要背還是要抱?”


    “可以選嗎?”榆之然慢吞吞地說。


    “不能。”


    晏方淮攬著她的腰拖過去,單手托起榆之然的大腿直接帶起來。


    榆之然被這種姿勢嚇了一跳,下意識攬著男人的脖子,將身體的重量全部沉在他手臂上。


    “我不是小孩……”榆之然被這樣抱著的時候還是小孩,現在長大了還這樣……


    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尤其是要穿過那多人群。


    “你不是嗎?”晏方淮問道,“一會兒怕人一會兒粘人,和孤的四歲小侄兒差不多。”


    榆之然將下巴靠在自己的手臂上,手臂下麵就是晏方淮有力的肩膀。


    既然這人都好意思,那自己也不要這臉了,反正丟的不隻有她。


    “所以早上為何那樣看孤?”晏方淮悶悶的聲音傳出來,讓榆之然有種這人在黯然神傷的錯覺。


    “做了個夢,”榆之然不是很想迴憶這個夢,就主動提起了剛才的驚魂時刻。


    “殿下你知道嗎?剛才你差點就失去一個賢良淑德的太子妃了。”


    失去——


    晏方淮攬著她的掌心驀然收緊,嗓音發緊問:“為什麽?”


    連你也要離開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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