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不過,當真是傲慢嗎?


    或許於後來的撒旦路西法而言,那更可以算得上是愚蠢。愚蠢的選擇相信那禦座之上的神明,愚蠢的把自己放在某個特殊而又不同的位置,愚蠢的將所有的一切寄託於那無情無欲的造主身上……


    自作自受,如是而已。


    所以路西菲爾,你又在期待著什麽呢?


    「做為七美德之首,汝為何不拜?」


    這原本對這造物許下了諸多諾言與榮耀的造物主問,於至高神明的偉力之下,在場的眾生紛紛跪倒。隻除了那高居禦座之上的神明以及那神之子,還有那驕傲的晨星。


    「為何要逼我參拜他呢?」


    路西菲爾不解。


    神威如獄,神恩如海。可縱使是頂著那無形無質的、足以叫身體內的血肉骨骼紛紛錯位的威嚴,這熾天使長仍是挺直了腰杆,眉宇傲然的看著那神明,並沒有半分的示弱與蒼白。


    晨星的光芒從來就不會因為造物主的存在而被遮掩,眉眼昳麗長身玉立身形筆直好似明珠美玉一般,於神明的目光之下散發著瑩潤的光澤。


    「我為何要參拜如此弱小的,比我晚出現的東西?」


    擁有神明七分之六力量的熾天使長開口,並不曾提及那經由神明所許下的諸多種種諾言,隻是姿態完美且無可挑剔的陳述著事實道:


    「在他形成之前,我便已經存在,按理是他應當參拜我才對。」


    「您說是嗎?」


    「吾神——」


    熾天使長的聲音本是清清冷冷的,便如同那夏日的一縷涼風,又恰似冬日的暖陽一般,因為晨星那完美到沒有任何瑕疵的麵貌以及路西菲爾之所遵守的各種美德而蒙上溫度,匯聚成最美好的樣子,成為較之海妖與精靈的歌聲更加動聽的天籟。


    於這眾生的記憶之中當熾天使長唱誦讚歌之時,便連神明也會自沉眠之中甦醒,目光為之駐足。


    可是於此時刻,當路西菲爾再度吐出這造物與造主之間所特有的稱唿之時,卻仿佛帶上了幾分說不清也道不明的嘲諷,叫這眾生都忍不住的頭顱低垂。


    神子彌賽亞的麵色仍是一片沉靜,似是徹底失去人類的那諸多種種情緒一般,恍若一尊沒有任何生機的人偶。而那禦座之上,至高的造物主沉默的看著那桀驁的星辰,半晌之後平靜的開口。


    「你這是在忤逆於吾。」


    「不,這不是忤逆。」


    早已犯下更深刻忤逆罪孽的熾天使長搖頭,目光直直的看向那神明。身後的聖光六翼張開,光耀華美的光芒舒展,於光耀晨星的羽翼之下,原本迫於神明威嚴之下跪倒在地的天使們紛紛直起身來,獲得了站立的力量。


    眉眼輕抬,薄唇勾勒出冷漠的弧度,路西菲爾繼續道:


    「我之功績在他之上,我之地位在他之上,我之出身在他之上,我之力量在他之上。您又為何要我卑躬屈膝?」


    「況且——」


    「您莫非是忘記了……」


    山雨欲來風滿樓,隱藏在聖光中的神明開口,打斷了路西菲爾接下來的言語,冷漠展開陳述。


    「汝太過驕傲,」


    神明的目光倒映著那造物的身影,卻又似乎倒映著過去現在與未來。而在神明話音落下的那瞬間,有什麽在一點點的凝聚成形,響應著神明所吐出的言語。


    口含天憲言出法隨,正如同神明曾經說要有光,那這世界便有了光。而現在,造物主對這最完美的造物展開宣判:


    「是為傲慢。」


    伊甸園之內,那經由造物主所種下的善惡樹果實在劇烈的搖晃,隱隱然之間,有詭異的氣機流轉。於此光明國度之內,這樣的氣機本當是衰亡且破敗的,在出現的那瞬間便同這天國之中無所不在的光明不死不休,直至一方的消亡。


    但神奇的是事情的真實並非是如此,那本是飽受光明力量而生長的所有動物植物皆是在那氣機之下生機勃勃,充滿了欣欣向榮的活力。於那充滿信仰力的池水中,來自異世的神明短暫的顯露出身形來,神明的目光跨越空間的距離,看著這造物與造主對峙的一幕,唇角帶出些微的冷笑。


    「純粹光明之中生出的神明啊……」


    風吹過,有不可知不可聞的嘆息消散在這空中,並不曾留下絲毫的痕跡。


    第71章 插pter71


    暴怒, 戒之在怒,黑煙罰之。


    當曾經的光耀晨星宣布捨棄菲爾的封號,於九重天堂之上向著那至高的神明發起宣戰之時, 誰也不曾想到率先提出響應的竟然會是曾經冷靜自持的座天使長,薩麥爾。


    或許是憐憫,或許是慈悲, 又或許是那千千萬萬年的陪伴終是在那無情無欲的造物主心中留下了痕跡。


    當路西菲爾於創世慶典之上拒絕參拜神子彌賽亞甚至是張開神明所賦予的聖光六翼, 叫沐浴在晨星光輝之下的天使都能夠直起身體,而不是於造物主的威能之下向著彌賽亞而跪下之時,一切都似乎陷入到了那僵局之中。


    神明之所認定的七美德之首不再是驕傲,而是傲慢。過往之種種在那一瞬之間被否定, 驕傲的熾天使長揚起了頭, 靜靜地看著那神明, 雙目之中好似有萬千的星輝流淌,卻又好似僅僅隻是一片漠然與沉凝。


    你可曾見過光?


    當神明於創世的第一天口出真言為這世間帶來光明,此世之間便有了光。可是在這之前與之後的無盡歲月之中, 從沒有哪一個生靈如此一般極盡美好, 匯聚了這世間所有的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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