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老魔一路狂奔,內心裏不斷咒罵著那些愛管閑事的鏢師。螞蟻多了折磨象,亂拳打死老師傅,對於那幫不痛不癢的小角色,他雖然不是很在意,但是是實打實的煩,要是在這附近鬧出了太大動靜,惹來了朝廷,那便得不償失了。


    待自己實力恢複,定要把那些可恨的武夫一個一個抽筋拔骨,好好折磨。


    這麽想著,本名為甄湴豺的他腳步更快了。說實話,他很喜歡甄老魔這個名字,比他的本名威風多了,光取名這點而言,他還是很認同朝廷的。


    突然,他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


    隻聞一聲劍來。


    先前許諾對陳逸出劍,收了三分氣力,那是她不想傷人,而如今許諾出劍,同樣收了三分氣力,但是劍意更濃,為的是隻將那老人震退打暈,而並非重傷或殺人。


    劍氣如霜。


    刹那間,一道寒芒乍現,劍勢如龍,攜著沛然莫禦之威,直逼那剛從鏢師圍追中逃脫的甄老魔。


    紫氣彌漫,縈繞著那座劍氣冰山。


    不同於初入江湖的許諾,甄老魔有著數不勝數的對敵經驗,故而在他感知到那一絲不對勁的第一瞬間,他便做出了反應,猛然止住步伐,強提一口真氣,忍著身上的疼痛將雙手化鷹爪,抓向前方。


    “哪來的宵小!”甄老魔怒喝一聲,佝僂的身子一下子變得高大起來,似黑熊撲食,欲硬抗此劍氣冰山。


    然,許諾之劍,豈是易與之輩?劍氣縱橫間,仿若有千軍萬馬奔騰而來。


    陳逸麵色嚴峻,負在身後的那隻手手指微微彎曲,指尖還殘留著一些無色的粉末。


    隨著“轟”的一聲巨響,甄老魔的身前拔地而起一排排劍光,橫亙升起,一連串清脆的炸裂聲在那山崩地裂的巨響後傳出。彈指間,甄老魔身上的衣衫已然破碎不堪,滿臉驚異的他一路向後滑倒,雙手死死抓著流竄四溢的劍光,以此盡可能抵消此番劍氣對他的傷害。


    一位四品天才劍修的七分力之擊,加上一位黃境修為的劍修的“添油加醋”。


    甄老魔苦不堪言。


    “可惡!”


    又是劍修!


    甄老魔一時間對劍修的厭惡達到了極點,他按捺著十指間流淌的鮮血與泄露的靈氣,身子再度稍稍往前傾斜,仍舊保持著黑熊撲食狀,左腳已然做好擦地準備,似乎下一刻便會蓄力出擊。


    他現在隻是在通過劍氣去確認那來者的方向。


    “這是......”


    這次,甄老魔沒有那麽好運了,當他意識到自身周遭升騰的紫氣下掩蓋的奇異氣味時,為時已晚。


    陳逸的藥粉隨著他的劍氣在幾個唿吸間悄無聲息地滲入了甄老魔的體內。


    醫術,劍術,這也算是陳逸一個突破性的結合。


    在潛龍鎮時,陳逸用過洋金花粉末為主的材料製作麻痹粉,而在泰行山上,他聽從了莫逍遙的建議,不光在藥材上取得了創新和突破,還巧妙地自身的劍氣融入了麻痹粉,做出了史無前例的一記全新藥方。


    當甄老魔搖搖晃晃,強撐著不讓自己倒地時,陳逸便知道自己成功了。


    也得虧甄老魔不是什麽修行中人,隻是江湖上的一位好手,故而陳逸的劍氣才能夠如此輕鬆地攜帶著藥粉刺入甄老魔體內。


    許諾收劍歸鞘,又是一陣紫氣悄然灑落,劍氣與紫氣交織在一起,形成一股強大的氣機,向甄老魔席卷而去。甄老魔拚盡全力抵擋,卻自覺全身上下疲軟不堪,無法抵禦。最終,重重摔落在地。


    “成了。”


    陳逸站直身子,跳下山頭,身後跟著不明所以的許諾。


    許諾看似平靜無比,實則內心慌亂如麻。


    自己怎麽一出手就把人打成這樣了?這是暈了還是死了啊!我明明不認識這個人啊,為什麽要聽那個姓陳的說的,慘了慘了,剛來江南就惹上這麽一樁爛攤子,怎麽辦啊!


    陳逸當然不知道此刻許諾內心的萬千思緒,他走到老人身旁,確認其徹底暈倒,並非佯裝後,開始伸手在老人身上摸索。不一會,還真給他摸出了一張黃紙出來。


    “果然。”


    當他將那張皺巴巴的黃紙攤開後,陳逸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什麽啊什麽啊?”


    許諾探著頭湊了過來,映入她眼簾的,是一張映著老人畫像的懸賞令。


    雖然那畫技之高許諾有些不敢苟同,但根據麵部的特征,許諾可以確定,畫上的與眼前暈倒的老人,為同一人。


    “甄湴豺,化名甄老魔,江南鳳縣生人,年五十有二,五品武者,曾滅門平安鎮唐家上下五十餘人,落花巷整巷人家......”


    許諾越念聲音越小,到最後,她甚至沒有勇氣將紙上的文字在腦海中具象化。


    “怎麽會這樣......”


    許諾攥著紙的手有些抖,這個初入江湖的小姑娘怎麽也想不到,前段時間在小籠包店吃小籠包的一位普通老人,竟會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殺人魔頭。


    “那你是怎麽知道的?”


    在愣了片刻後,許諾猛然轉過頭,有些置氣地問道。


    她下意識的認為,陳逸在耍她。


    小姑娘的確相信人心本善,但她終究是個劍道無比璀璨的劍修,心眼不算多,卻總是有的。


    “你還記得那桌鏢師嗎?”待許諾點頭後,陳逸接著為許諾整理思路,“他們的很純粹的武夫,常年走鏢,再加上是從邊塞那邊下來的,所以泄露出的氣息有意無意帶著一些殺意。但那殺意不是針對我們誰的,隻是因為殺過不少人且修為不高故而難以掩蓋的。”


    “那個老人身上也有殺意。”


    “但是那殺意,是衝著那個采詩官的。”


    “我觀察了他好一會,確認了他和那個采詩官大抵並不相識,既然這樣,那股殺意為何而來,便有些讓人摸不著頭腦了......你還記得我先前和你說的清湯與胡辣湯之別嗎?那老人的氣息與那桌鏢師的氣息同樣存在著清辣之別,特別是當那桌鏢師有一人無意瞥了一眼老人後,緊張地對著他們頭頭竊竊私語時,那股辛辣之味,達到了極點。”


    “那個老人,一定殺了很多人,而且是無辜的人。”


    陳逸的所有推斷,都建立在一個基礎上。


    那便是醫術。


    他要是想走出一條完完全全屬於自己的路,那將醫術與劍術相結合無疑是一個很完美的選擇,而莫逍遙也剛好是這麽教的。


    青衫少年,入黃境後,可以依據氣息判斷山下人之善惡。


    後麵的話,陳逸不用說,許諾也清楚。


    哪怕她先前沒看出那老人的底線,也了解了那桌鏢師的底線,以他們的底子,與這受了傷的甄老魔交手,必然無法是一場苦戰,且無法真正擒住甄老魔。


    所以老人會逃跑,所以陳逸會帶著許諾守在這個路口。


    “你真的隻有十八歲嗎?”


    許諾由衷地發問道,她不懂醫術,所以不知道陳逸推斷的前提,隻把那當做了境界與眼界。


    “我的生辰是六月二,還有三個月十九歲。”


    陳逸將那張紙放迴老人的衣衫內,拍了拍手上殘留的粉末,笑道。


    少年聊起醫術時,總是帶著笑。


    “好了,別傻站著了,還記得那些蛋花嗎?我們要去幫那個年輕人清理一下了。”


    陳逸說這句話時,還思索了一下,因為他突然想到,他口中的“年輕人”大抵比他們兩個人年紀大。


    “好!”


    許諾沒由來地感到很興奮,這和她心目中的江湖,倒是有幾分形似。


    盡管今天是第一次與這個少年相見,但經過一個上午的相處,她由衷地覺得自己可以信任她。


    許諾和陳逸站在甄老魔身邊,看著這位曾經兇名赫赫的老魔,心中感慨萬千。


    “作惡多端,終有報。”陳逸輕聲說道。


    許諾點了點頭,她知曉,今日一劍,她為江湖除了一害,也為那些無辜的受害者討迴了公道。


    師姐們會為她驕傲的吧。


    此時,遠處傳來鏢師們的唿喊聲。陳逸與許諾相視一笑後,身影掠走,沿著官道,去追趕那位無辜的采詩官了。


    江湖事,也許隻是起於一籠小籠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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