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過了,你打贏我,我讓你出去。”


    中年男人麵無表情地看著眼前這個有著俊美書生氣的年輕男子,左手有意無意地放在了腰間的劍鞘上。


    “萬一我能打贏他呢!”


    俊美男子憤憤道。


    “天境沒你想的那麽簡單,我也贏不了他。”


    中年男人搖了搖頭,不苟言笑的麵龐流露出一絲鄭重。


    “我現在很厲害!”


    俊美男子迫不及待地接過話,舉起手中的長劍。


    “光憑‘淩絕頂’,遠遠不夠。”


    中年男人還是搖了搖頭,即使在他眼前的,是天下十大名劍之一的“淩絕頂”。


    “那再憑這個呢?”


    有劍意撕破長空,聚勢而飛來。


    “哦?你居然還獲得了‘螢火’的認可?”


    中年男人終於有些動容了,他的腰間,佩劍無聲嘶鳴,像是在請戰。


    對麵的俊美男子,有兩劍。


    鞘體翠綠,劍身如白雪,是“淩絕頂”。


    無鞘之劍,劍罡已凝聚成型,颯爽風姿,是“螢火”。


    好一個集天下名劍於此的劍閣!


    中年男人拿起了劍,不過劍並未出鞘。


    不是他托大,而是這世上,能讓他出鞘的,的確隻有屈指可數的那些人。


    如果眼前的這人讓他出鞘了,那他自然會心甘情願地讓路,帶他見見劍閣以外的世界。


    可這人不能。


    他的劍,叫“無名”。


    劍氣起伏,就像平樂城中的波濤。


    “大牛哥哥!”


    李玲瓏顧不上平日裏乖巧靈動的形象,大口喘氣,使勁地敲打著一間小破屋的紙糊窗戶,大有把這窗戶活活敲散架的意思。


    “怎麽了,玲瓏?”


    一個長相憨厚的黝黑青年從屋內走了出來,他剛結束了一天的耕耘,準備在傍晚,好好地享受一下屬於自己的時間。


    “大牛哥,黑衣,醫館......”


    李玲瓏上氣不接下氣地從嘴裏冒出來了幾個詞語,讓王大牛聽的一頭霧水,不過還好,她的兩個小跟班很快就趕過來了,一個個嘰嘰喳喳地爭著給他講述事情的來龍去脈。


    “陳醫師有危險,是嗎?”


    看著講的口幹舌燥的許靈契,王大牛一下子抓住了重點,他轉身迴到了屋子,二話不說拿起一把斧頭又走出了屋子。


    “走!”


    “走!”


    第二聲是王霸丹接的話,他一直很相信這個和他同姓的老實青年。


    那年王大牛母親重病,在小鎮四處求醫得到的答複卻都是無能為力,隻有年僅十歲的陳逸拿起了銀針,硬生生把其他醫生口中的無藥可救給延緩,化腐朽為神奇,讓他的母親又活了三個月。


    三個月後,王大牛將自己的母親厚葬,莫逍遙一家還特地來訪,帶了些許薄禮。


    王大牛一直相信,大恩大德,理應在心中種下一顆種子。


    其實莫逍遙如果出手,憑借著氣機的傳遞可以讓王大牛的母親再多活一個春天。


    可是凡人有凡人的規矩,山上神仙有山上神仙的規矩。


    醫者救人,是醫者的規矩,生老病死,是這個世間的規矩。


    難掩臉上的焦急,兩個孩子又風風火火地朝著醫館的方向迴奔,後麵多了個埋頭莽衝的王大牛。李玲瓏咬著牙,盡管小臉漲得通紅,還是跟著奔去。


    陳醫師要等著我們啊!


    而陳逸,在返迴院落的路上,一步一清蓮。


    不同於直麵黑衣漢子的一步一山嶽,迴首之後他的步伐,明顯的不再那麽受威壓所鎮,可以說,他已經把後背放心地交給了陳怡。


    因為陳怡之前告訴他,她能贏。


    黑衣漢子駐足不動,手握猩紅紋路的刀柄,刀刃有嗜血之氣,在漢子身邊圍繞,像一條盤踞在高山上的大蛟。


    少女與黑衣漢子針鋒相對,冷哼了一聲,左手長劍指向對麵,隱約有鏘鏘鳳鳴,劍鋒通體流光,似乎真的有一隻彩鳳,棲息於此。


    大蛟齒上的寒光對上了彩鳳眼中的流彩。


    “你很強。”


    黑衣漢子的眼神中流露出一股濃烈的戰意。


    “你是女娃,我讓你三招。”


    說罷,黑衣漢子還真的就放下了手上的刀,神色自然地看著少女,靜靜地等她出手。


    “和我哥走。”


    少女倒是沒有多和他廢話,也順勢收劍,扭頭就走,像是篤定那黑衣不會主動出手一樣。


    黑衣漢子麵上竟然露出了一絲尷尬,他遲疑著,真的沒有對少女動手。


    就在他猶豫的時間,已經走出十幾步的陳逸突然停下步,驀然迴首,有清風吹散少年鬢發,好一雙蘊含著草長鶯飛的清澈眸子。


    少年有一針,風起時射出。


    黑衣漢子又迴到了原來殺氣騰騰的樣子,橫刀一擋,隻問清脆一聲響,一根細小的銀針立在刀身前,可神奇的是,那銀針沒有懸空掉落,而是就這麽直直地刺在刀前,刀上有驕陽般的熱浪,勢猛不減,就這麽被銀針硬生生地破開,開出一條道,二者僵持不下。


    看上去一碰便碎的銀針,此時有破萬法之意。


    “你如果再不接受治療,會因為筋脈堵塞,體內被陰陽之力充斥相碰撞,在你的身體種下霸道之種,無需幾日便會開花,你的登天路會被狠狠截斷,到時候就不能再隨意找高手切磋了。”


    少年在講述與醫病有關的事時,竟有一種難以抑製的興奮,就和眼前的黑衣漢子遇到高手時一樣。


    黑衣漢子一愣,堅毅的麵龐上閃過一絲猶豫。


    也就是那一瞬間,銀針借力,餘波振刀,轉勢向漢子巨闕處刺去。


    銀針刺入!


    少女舞動身姿,擋在陳逸身前,妙手輪轉雙劍替他壓住那一刹那的血雨腥風。


    磅礴氣息流轉宛如滿天煙塵。


    .....


    “罡風正勁,砭骨不屈,驚蟄頻夢,春蟲向冠。”


    一座典雅的學堂內,有書聲琅琅。


    有詩人言秋日勝春朝,奇怪的是,在這學堂之中,小桃灼灼柳鬖鬖,絲毫看不出一分秋景的悲意。


    最西邊的春華軒中,十幾個孩童搖頭晃腦,跟著站在他們前麵的儒雅男子一同念道。


    男子單手拿書,另一隻手負在身後,一身雪白長衫,襯托著他不凡的氣質。


    “不為爭輝,不為遮天,萬物有靈,長生不擾。”


    在透光的窗戶邊,有一個小書童探頭探腦,嘴裏嘰嘰喳喳念叨著,像是在評判著出自這位先生的文章。


    男子一側頭,正好注視到了小書童急切的目光,他欣然一笑,從小書童的唇上讀出了幾個字:


    學堂有客,是個二品的大官。


    男子略作停頓,接著帶著學堂孩童們念道:“不折腰求權貴,唯低頭向父母與學問。”


    好一個蕩氣迴腸的“不折腰求權貴,唯低頭向父母與學問!”


    書童對先生的忽視絲毫不奇怪,他努力地踮腳,爭取能看到春華軒內的全貌。


    學堂門外,有披甲二品輔國大將軍,恭敬地站在台階前,不敢逾矩,而在他高大巍峨的身後,一支十餘人的小隊,均是披甲垂首,安安靜靜地等著先生的出現,在懶洋洋的陽光下,波光粼粼,異常刺眼。


    學堂外,秋風涼爽,落葉掃門根。學堂內,春意昂揚,稚氣的聲音吟聖言長篇。


    人潮熙熙攘攘,沒有人感到奇怪,甚至為此駐足。


    對那些軍功說出來要嚇死人的將士們,更是習以為常。


    小書童扒拉著手指,數著還有多久先生就可以把這篇長文給那些榆木腦袋念完。


    盡管他眼中的榆木腦袋,無一不是各縣各地的出名神童。


    “願有一天,江南無恙,山河無恙,天下無恙。”


    終於讀完了最後一句,男子輕歎了口氣,隨即無奈地看向窗外那個小腦袋。


    小書童也笑了。


    江南無恙,山河無恙,都是因為,有我家先生啊!


    天下無恙嗎?


    以後就看自己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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