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筵對金樽,珍饈滿案盤。


    甄氏府上的午宴,可以說得上是豪華,各類精美的陶瓷盤上,擺放著各式珍饈美味,有散發出誘人的香氣的烤羊羔,有看起來就非常鮮美可口的魚羹湯,還有泛著深邃紅色的葡萄酒、各類麵點等等,如此豐盛,倒也符合甄氏的豪族身份。要知道,此時的大漢,很多民眾還隻能吃得上早、晚兩餐,午餐卻也隻是豪門大戶才有。


    整場午宴,甄氏一族拉攏弘農王的意味頗重,不僅僅體現在午宴的規格上,就連貼身侍奉劉禪的女子,竟是甄儼之妹——甄薑。


    她今年剛滿十四歲,將笄之年,正是如花朵般綻放的年紀,加上又生得頗有姿色,皮膚白皙如玉,透著微微的紅潤,如同晨曦中的朝霞。那雙眸如同秋水般清澈,閃爍著聰慧與靈動的光芒,令劉禪內心十分萌動。


    也正是到了該出閣的年紀,所以甄儼才將她從中山郡無極縣老家帶了出來,以便借機能尋個好人家。此時恰巧遇上弘農王劉禪來訪,甄儼自然有意撮合。


    甄氏女雖好,但劉禪心中對依舊甄氏有些不信任,因為在他的理解當中,像甄氏這些豪門大族,往往隻注重家族利益,而並非忠誠。


    此前在鄃縣,袁博等人的突然造訪,令劉禪心生警惕。況且甄氏與袁氏的關係,也非同一般,其族人甄舉,在先帝劉宏在位之時,受袁氏舉薦,當過執金吾。


    用過午飯之後,劉禪等人在甄玄陪同下,參觀了甄氏一族在真定縣的部分產業,從布店、米店再到馬市,從製陶、冶鐵再到紡織工坊,每一處劉禪都看得很是仔細。


    布店裏,那一排排高聳的木架上麵,掛滿了各式各樣的布料,質地細膩,顏色鮮豔,堪比他前世見過的蜀錦;


    米店裏,那一缸缸白花花的大米,還有五顏六色的五穀雜糧,足以供應他麾下將士一月食用;


    馬市裏,那一排排整齊的馬廄中,豢養著各種高大威猛而又矯健靈活的馬匹,完全夠他武裝出三百騎兵;


    製陶工坊,那粘土在工匠們手中,經過揉捏、成型、晾幹等工序,最後燒製成各種精美的陶器,其品質跟宮廷貢品不相上下;


    冶鐵工坊,那不絕於耳的鍛打聲中,一股股青煙退去,各種質地堅硬的鐵器徹底成型,令劉禪垂涎不已,要知道此時大漢,很多冶鐵工坊都是國家控製的,能有如此品質的冶鐵工坊,實在是太過稀少;


    紡織工坊,那千百條細絲,在工匠們用巧奪天工的技藝下,最終匯聚、交織成布,若是豐衣足食,他劉禪便能收攏大量流民為己所用。


    這也是他劉禪平生第一次近距離地觀察這些所謂的“賤業”,一路看下來,他也對世家豪門的實力,總算有了真正的了解。他不禁感歎這甄氏的實力,何止是一個甄半城所能概括的呢,之前倒是他小瞧了人家甄氏。


    發展才是硬道理啊,而打仗就得花錢,劉禪忽然動了自己建立商號的想法,以此來聚攏錢糧,他可不想學那前世的曹操、董卓,沒錢了就去挖別人家的祖墳。而且,不能小覷了這些賤業的吸金能力,要知道當年蜀國北伐大業,很大程度上都是靠蜀錦產業在支撐著,不然早就垮了。


    真定縣甄氏府邸。


    甄儼並沒有隨甄玄、劉禪等人外出。他反而借著給劉禪安排住處的理由,留在了府中。


    他與袁紹私交深厚,昔日在洛陽時,他與袁紹等人,同時被大將軍何進,征辟為從吏,因此多有往來。


    “來人!將這兩封信分別送往渤海和洛陽!”甄儼將寫好兩封帛書,封泥蓋印後,順便叫來兩名親從。


    “此封書信,須親自交與渤海郡太守袁紹!而這封信,送到太傅袁隗府上即可!”甄儼對兩人一一吩咐道。


    “兄長!不可!”一黃裙少女闖了進來說道。


    甄儼抬頭一看,赫然便是他的大妹甄薑。


    先前兄長甄儼讓她出來陪侍,她也領會其中用意。如今看到兄長似有出賣弘農王之舉,心中也詫異萬分,便闖進來詢問。


    見甄薑阻止,甄儼隻好收迴兩封信,又示意親從告退後,說道:“大妹,這是何意?”


    “兄長是何意?”甄薑不答,反問道。


    “不過是兩封與好友的書信而已!大妹何故阻攔呢?”


    “大兄休要瞞我,汝令小妹假意逢迎,卻又作書偷泄弘農王的行蹤,此又是何意?”


    “沒想到吾妹竟如此聰慧!!”甄儼被猜中了心思,也不覺得尷尬,反而嗬嗬一笑,獨自坐到案前,倒了一盞茶水,說道。


    “大妹既然問起,我便直言相告好了。”甄儼放下茶盞,緩緩說道,“如今這天下,便是士族的天下,而如今天下的士族,又皆以袁氏為首。別看那洛陽董卓一時猖狂,不過是一邊郡武夫而已,此賊受袁氏大恩,卻不知圖報,實為士人所不恥,不可久持也!日久必敗!”


    “而如今弘農王到了咱們冀州常山郡內,正是上天賜予我甄氏的絕佳機會,但我甄氏的威望尚且不足,此事還得讓袁氏來主導,事成之後,由袁氏、甄氏共掌天下,豈不快哉!”說完,甄儼將茶水一飲而盡,內心升騰起一股暢快之感。


    “兄長糊塗啊!兄長隻顧及了這天下大勢,卻小覷了弘農王!”甄薑確實不懂得什麽天下大勢,但她近距離觀察劉禪後,卻發現此人雄姿英發,非等閑之輩。


    “喔?阿薑何以危言聳聽!”阿薑是甄薑的小名。


    “大兄,你想,那弘農王遠赴邊郡買兩千匹馬,為何隻帶了區區九人?”


    甄儼陷入一陣沉思,的確,這樣一個明顯的問題竟被他忽視了。


    要買兩千匹馬,其所需錢幣海量,而人手至少也得七八百人,而這些人竟然都隱藏在這真定縣內。


    “不,一定是駐紮在真定城外,不然這麽多人進城,不可能沒有一絲動靜!”甄儼自言自語道。


    “阿薑說的也不無道理!”


    “而且兄長是否想過,那弘農王隻身從洛陽城逃出來,又哪來的人手和錢幣呢?”甄薑又接著拋出一個疑點。


    “可能已經有世家大族在暗地裏相助了!”甄儼心中豁然開朗,“難怪弘農王對我們拋出的條件並不感興趣!”


    “阿薑的確慧眼如炬啊!”甄儼誇獎了幾句,拿出火盆,將那兩封信燒掉,轉身又去案台前準備再寫兩封。所謂知己知彼,阿薑剛剛說的情況很重要,得寫在信中,好讓袁氏有所了解。


    見甄儼還要寫信,甄薑心中頗有些氣惱,她自幼跟兄長一起讀書,也懂得一些道理的。


    “為何我甄氏不能選擇真心相助於弘農王呢?屆時弘農王稱帝之後,這從龍、定鼎之功不是非甄氏莫屬嗎?”甄薑反問,心中埋怨他兄長不知變通,如果是他二兄甄堯在此,怕是瞬間就能明白她的意思。


    其實倒不是甄儼腦袋轉不過彎,隻是他考慮得比較多,相對穩重而已。


    甄儼父親甄逸,官至上蔡令,但在三年前就去世了,留下有二子五女,而其中甄儼年齡最大,甄堯次之。所謂長兄如父,甄儼他三年守孝期已滿,得再入仕為官,同時還得為這些未成年的弟弟、妹妹考慮。


    “所謂鐵打的江山士族,流水一般的皇帝,如今皇權衰微,寧可得罪皇帝一人,也好過與天下士人為敵啊!”甄儼歎息一聲道。弘農王和袁氏之間,他更傾向於後者。


    “那兄長為何又想將我送與弘農王呢?”甄薑畢竟是一介女流,不懂世家大族多方下注的生存之道。


    “阿薑若不願意,為兄也不勉強,隻是我今日觀那弘農王也一表人才,又貴為藩王,即便碌碌無為,也一生錦衣玉食,絕不會辱沒了阿薑的秀美容顏!”


    “非阿薑不願,隻是……哎!全憑兄長吩咐吧!”甄薑臉色一紅,微言細語後,緊接著屈身一禮跑開了。此前甄薑侍奉劉禪用膳時,她見劉禪儀表堂堂,芳心早已暗許,加上兩人年齡相仿,這一頓飯的功夫,竟也互有好感。


    這一耽擱,待甄儼修好書信,再令人送出去,已臨近黃昏時分。


    一炷香過後,甄玄與劉禪同車返迴甄府,下車後還把手而行,相談甚歡,看起來親如兄弟。


    返迴之前,甄玄帶著劉禪去玉吟樓逛了逛,目的很明顯,畢竟天快黑了,要給弘農王找一位會暖床的婢女。


    甄玄沒有族弟甄儼那樣的好福氣,他隻有兩位弟弟,所以無親妹可送。能拿得出手的,隻有玉吟樓自小培養的舞妓們,她們個個是處子之身,容貌清秀可人,還身兼多種才藝,所以深受權貴們的喜愛。


    但出乎甄玄意料之外的是,劉禪竟選了一名叫做李鴻雁的舞妓,甄玄隻好將李鴻雁的來曆和身世對劉禪詳細說了,但那劉禪竟也絲毫不介意,反而將那女子用車駕載了迴來。


    想不到弘農王年紀不大,竟也好人妻,真是英雄所見略同啊!甄玄心中如此想道,但嘴上卻不好多說什麽。反正人已送出去了,也就代表著弘農王已經承了這一份情,所以這一路上,甄玄和劉禪的關係也活絡起來了。


    當幾人步入府內,甄儼、甄薑起身迎接。


    甄儼看見跟在劉禪、甄玄二人身後的絕色舞妓李鴻雁,麵色頓時不悅。他自然認得,這位是玉吟樓之人。


    “兄長這是何意?那阿薑那裏怎麽辦?”甄儼低聲責問甄玄道。


    “我也不知啊!弘農王自己選的!要不讓兩人都去那屋內候著!”甄玄怕傷了兄弟間的和氣,隻好把責任往劉禪身上推。


    “兩位在討論什麽呢?”劉禪見甄儼、甄玄兩人落後幾個身位,竊竊私語似在爭論些什麽,便出言問道。


    “殿下,這位小娘如何安排?”甄儼直言問道。


    “另外安排一處院落吧!”劉禪倒也沒過多解釋,因為這中間的關係,隻會越描越黑。


    甄儼朗聲答道:“遵命!”


    既然由他來安排,他自然不會傻到把此女安排到劉禪的居所之內,那樣他妹甄薑豈不是沒有機會了,更何況他自然要遵從弘農王的意思,安排在另一處院落了。


    等甄府大門關閉,諸位落座後,甄府的豪華晚宴便開始了。


    但在甄府外一處街角,一遊俠裝束的年輕男子,盯著甄府的方向,遲遲未曾離開。


    而在真定城外,弘農王的營寨之中,劉備身居帳內,手上拿著兩封帛書,看完之後,憤怒地將其扔在地上。口中念念有詞道:“好一個大膽的甄氏!”


    而帳內跪著的兩人,瑟瑟發抖,可惜嘴巴被碎布堵住,不能言語求饒。若那甄儼在此處,自然能認出,這兩人便是他安排送信之親從。


    而劉備又是如何截獲這兩封信的呢,這就不得不佩服劉備此人的遠見了,趁夜色降臨,他早已安排的哨騎,分布在營寨四周,且重點關注著真定縣城,尤其在真定縣南門和東門不遠的馳道隱秘處,埋伏了人手。凡是有可疑信使經過,定要截下來詢問一番。


    這也是劉備出於對弘農王的安全考慮,要知道弘農王隻帶了九人進城,他劉備必須隨時做好接應準備。這營寨之中可是有三千步卒和四百騎兵,而這些兵力足以攻下整座真定縣城了。


    至於什麽時候救援,這就需要他劉備時刻注意這真定縣城發生的一切變化。而穩妥起見,劉備隻能簡單粗暴地暫時截斷真定縣的一切通訊了。事實上,劉備在四處城門都埋伏了人手監視,沒料想到在南門和東門處,竟截獲了兩封對弘農王不利的密信。


    “帶下去,嚴加看管,若走脫了此二人,待弘農王迴來,有你們受的!”劉備對帳內親衛吩咐道。雖然弘農王對他有所授權,但劉備依然喜歡借用弘農王的威勢來指揮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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