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城,中東門大街。


    孔融不禁朝身側的荀攸感歎道:“迴想起去年此刻,公達與我同時被大將軍何進征召,入京為官,當日正是走的這條街。”


    “是啊,才一年的時間,世事變遷令人感慨萬分。”


    荀攸也迴想起這一年來,皇帝劉宏歸天,少帝劉辯繼位不久卻被廢黜,手握天下兵馬大權的何進竟被幾個宦官給殺了,十常侍宮廷作亂,搞得一團糟,最後卻被城外駐守的董卓撿了個天大的便宜。


    “誰也沒有想到,袁家扶植起來的董卓,狼子野心,最後竟沒人能駕馭得住,反噬自身!那袁隗真是老糊塗了,遠不如他的兩位兄長啊!”


    “文舉說得對,袁隗那老東西,為了家族利益,竟支持董卓廢帝!枉為人臣!”荀攸讚同道。


    “形勢比人強啊!那日大殿之上,除了尚書盧植,可還有出頭之人?董卓掌控了京畿之地的幾乎所有的兵馬,反對又有什麽用呢,還不是螳臂擋車一般。”


    “那文舉此番帶著這些士卒意欲何為啊?”荀攸有些好奇地試探道。


    “到了,你便知道了。”孔融故作神秘,接著又轉移了話題,“今日街頭為何如此熱鬧?”


    “農曆七月初七,乞巧節!”


    “原來如此!”孔融恍然大悟。


    這洛陽城越是熱鬧,對他們實施拯救弘農王的計劃,反倒是更為有利。


    洛陽城南,太仆王允府邸。


    “今日特請伯喈兄過府一敘。”王允拱手對蔡邕說道,伯喈正是蔡邕的表字,他比王允年長四歲有餘。


    “子師客氣了,十幾年未見,賢弟風采依舊!”子師便是王允的表字。


    王允、蔡邕兩人見麵,互相吹捧了一番。


    “小女蔡琰,字文姬。董太尉之孫女,董白!”蔡邕指著身邊的兩位少女,如此說道。


    “文姬拜見叔父!”


    “凝脂也見過叔父!”蔡琰、董白兩人依次朝王允施禮道。


    “竟長這麽大了!記得十幾年前,她剛出生時,才這般大小,哈哈!”王允用手掌比了比。他與蔡邕也算是老友了,昔日他倆同時被司徒橋玄征召為官,隻因蔡邕避禍吳地十二載,多年不得相見。


    至於蔡琰身旁的董白,自然是跟著她偷跑出來的。等蔡邕發現,為時已晚,他隻好又向王允解釋道:“凝脂常與文姬為伴,所以就一並帶來了。”


    “董太尉的子嗣,自然也是歡迎至極!”王允倒也並不介意。接著他指向身邊的少女,說道:“此乃為兄新收的義女王盛。”


    “紅昌拜見伯父!”王盛見禮道,她本姓任,名紅昌,拜王允為義父之後,才改的名。


    “真是神仙中人啊,有傾國傾城之姿!”蔡邕讚道。


    “謬讚了,為兄膝下三子,如今方得兒女雙全啊!”


    “請先入府!”王允拉著蔡邕,進前廳飲酒去了,而義女王盛則招待著蔡琰,董白兩姐妹去後院玩耍。


    “喝!”王允、蔡邕兩人多年未見,正牽著手,敘述著舊情,開懷暢飲著。


    迴憶過去,他們倆曾是最親密的戰友,為反對宦官幹政一起並肩戰鬥過,也因此飽受了宦官們的陷害。


    不過比起蔡邕的寒門出身,而王允背後的家族,勢力龐大。說起王氏,那可是並州太原郡的名門望族。


    這也是為何同樣是得罪十常侍,王允卻有大將軍何進、太尉袁隗、司徒楊賜等人多次上書替他求情,最終得以赦免,而蔡邕卻隻能在蠻荒之地躲著,而且一躲就是十二年。


    “兄長如今可是董太尉麵前的大紅人啊!愚弟望塵莫及!”王允麵色微紅,酒意上揚,話裏也就有了那麽一點酸味。


    他雖然被拜為太仆,與蔡邕的左中郎將級別差不多。但太仆隻是一個給傀儡皇帝劉協牽馬的,而左中郎將可是專門為權臣董卓管理、考核朝廷各類官員。這兩者之間,就好比閑職和實權部門之間的差距。


    最令人氣憤的是,王允用了一輩子的經營,才爬到太仆這個位置,而蔡邕隻用了三天,就從浪跡天涯的布衣平民,一躍坐上了左中郎將的位置。真是人比人氣死人!此刻王允的心情,正應了那句話:既怕兄弟過得苦,更怕兄弟開路虎。


    “子師過譽了!”蔡邕謙虛地問道。


    “隻是……!”王允欲言又止,臉上露出一絲無奈的神情,輕輕地歎了口氣,最終還是搖搖頭,舉起酒杯說道:“喝酒!喝酒!”他的聲音中似乎帶著些許醉意。


    “賢弟為何歎息,以你我之間的交情,但說無妨!”蔡邕言語之間還頗為清醒,追問道。


    “那愚弟就直說了啊!伯喈兄,你看董卓進京以來,都幹了些啥事啊!殺了執金吾丁原,廢了皇帝劉辯以及何太後,昨晚還夜宿皇宮,這是僭越!這是大逆不道!”王允說話的聲音很低,但字字鏗鏘。


    “為兄知道!”蔡邕飲了口酒,接著說道:“自古權利路上,哪會沒有爭鬥呢?昔日先皇劉宏正是因為扳倒了竇武、陳蕃才真正地掌控朝堂。然而不久之後,先皇寵信宦官,黨錮之禍又起,天下儒臣士子無不蒙受苦難。”


    “但是如今的董卓,也正在走他們的老路啊!這些權臣們,哪個又有善終呢?”王允反駁道。


    “未必,昔日伊尹輔佐商朝五代帝王,最後功成身退。周公姬旦輔佐成王,令天下心悅誠服!


    德厚而位卑者,謂之過;德薄而位尊者,謂之失;而天子之過失,何如?”蔡邕說到最後,情緒上已有些異常激動。他被流放十幾年,心中自然是有怨言和怒氣的。


    “此時的大漢帝國,屍位素餐之輩充斥朝廷,懷才不遇之人比比皆是,門閥禁錮,山頭橫行,此間過失,又是誰的責任呢?”


    王允此刻想反駁,卻又找不到話來反駁,因為他在朝廷中摸爬滾打這麽多年,他比蔡邕更清楚事實的真相。“沒想到伯喈兄如此看好董太尉!”


    “有何不可?”蔡邕反問道。


    “伯喈兄想得太過簡單了。”王允此刻才明白,他跟蔡邕已經徹底不是一路人。


    一個是才華橫溢,但已徹底投靠奸賊的寒門憤青。


    另一個是委身董卓,卻又心懷漢室的豪門士子。


    王允府邸後院。


    三女在王盛的閨房閑聊著。


    “這朵牡丹繡得真漂亮!還有,這件服飾裁剪得也太精巧啦!紅昌姊姊真是賢惠!”蔡琰接連稱讚道。


    “妹妹,謬讚了!今日正好是乞巧節,閑著無事,做了些手工活,打發時間。”


    蔡琰仔細觀賞著王盛編織、裁剪的衣物、刺繡,時不時向她討教其中的技藝,顯得興趣盎然。


    或許是因為蔡琰的娘親去世得早,她從小與父親相依為命,在外漂泊十幾年。蔡邕能教她的,隻有琴棋書畫,這些女工活,蔡琰很少接觸,所以才格外感興趣。


    加上平日裏,她與父親的裝束打扮,都是特別樸實無華那種。所以蔡琰也想學些手藝,免得出門在外,經常被一些達官顯貴取笑。


    董白跟在兩人後麵,靜靜看著她們,聊各種家政手藝,覺得很是無聊。


    她從小養尊處優,算得上是董卓的掌上明珠,這些活不需要動手,自然有下人來幹。


    “紅昌、文姬姊姊!我們能不能玩些有趣的啊!這些手藝活,我看著都嫌累人!”董白嘟噥著嘴,嫌棄道。


    “凝脂妹妹可不能嫌累,等你嫁人了,這些都是必修的!”王盛打趣道。


    “妹妹你想玩什麽?”蔡琰還是非常照顧這個刁蠻小妹的想法,柔聲問道。


    “昨日姊姊不是說了嗎?乞巧節當出門旅遊采風,我們一起去大河邊野餐、放風箏,可好?”


    “大河太遠,就在邙山腳下吧,離洛陽不遠!”蔡琰也想順便去探望她母親的衣冠塚,便如此建議道。


    “好,就這麽定了!”董白讚同道。


    “好!待我稟明父親,安排奴仆同行。”王盛不好忤逆兩位貴客的意思,也滿口答應了下來。不過為了安全,她得先取得王允的同意。


    乞巧節又叫七夕節,是少女們難得的節日,這一天深居閨中的她們有了七夕特權,可以外出遊玩、聚餐、逛街、拜廟祈福等等。


    所以王允也沒多想,便點頭同意了。如今洛陽已定,治安還是有保障的,加上又有奴仆們的保護。最關鍵的是,此刻他跟蔡邕正把酒言歡意正濃呢,於是三言兩語就把王盛打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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