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的眼睛亮得驚人,臉還是蒼白著,卻仿佛忽然多了幾絲血色,眼睛裏像是燃了一些火焰。


    這種眼神刺得周長棟有些不舒服,心裏有種被冒犯了家長權威的不爽。


    「怎麽越大還越不懂事了?讓你見見人家,是看得起你,就你這樣板著臉過去,不是去結親,是結仇啊。懂不懂事?」


    聯姻這件事情,是周長棟人生裏最引以為豪的一件事了。


    他不就是靠著聯姻,才讓兩個家族強強聯合,變得更加蒸蒸日上麽。


    他還有了一個所有人提起來都交口稱讚的繼承人。


    他隻需要吃喝玩樂就可以了,有福氣啊。


    然而女兒竟然還反對聯姻?


    周長棟一邊想不通,一邊皺著眉說教。


    「給你安排這些,是為你好。」


    傅美蘭也在一邊幫腔。


    「這丫頭心氣倒是高,還看不上別人。你以為你現在吃的用的花的錢,都是從哪兒來的?家族把你養這麽大,你就沒想過奉獻?自私。」


    夫妻倆在這件事情上戰線極其統一。


    一句句批判周芊的話,砸到她腦袋上。


    氣氛窒息壓抑的叫人喘不過來氣。


    周芊緊緊抿著唇,眼淚幾乎要衝出眼眶,熱意已經在打轉。


    她不是善於辯解和表達自己想法的人,卻也知道,如果在這次交鋒中敗下陣來,將來的命運就會永遠被人握在掌心,再也沒了自由。


    「是,我是自私。」


    她咬著唇,一字一頓的開口。


    「但我絕對不會像你們這樣,明明沒有愛,沒有喜歡,隻為了錢,為了所謂的家族榮譽,就這樣貌合神離的過一輩子,然後演戲給別人看。」


    「生下了孩子,也像工具一樣看待,有用的就用著,沒用的丟一邊,連正常的教養和陪伴都沒有給過一天。」


    「我不會成為你們這樣的人。絕不。」


    周芊聲音哽咽,垂在身側的拳頭緊緊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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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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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來都不會忤逆人的存在,忽然間開始冷硬的拒絕。


    傅美蘭和周長棟麵麵相覷了一會兒,猛地反應過來,兩人的臉都沉了下來,覺得被冒犯了尊嚴。


    一個從生下來之後,就沒有給他們周家爭取過半點榮光的孩子,現在到了要去奉獻的時候,卻還敢這樣推拒?


    傅美蘭噔噔噔幾步走到了周芊跟前,揚起了手。


    清脆的一聲響,將少女白皙的臉,打得偏到了一邊。


    傅美蘭眉眼陰沉著,望著這個早產害得自己體會到滿滿痛楚的女兒,心裏充滿了憤怒。


    「我看你是在外頭,跟不三不四的人待久了,連怎麽和父母說話都忘了!」


    她胸脯激烈起伏,望著女兒時,就像在看一個畢生厭惡的仇人。


    本來如果女兒乖巧聽話一些,不那麽唯唯諾諾,能大大方方的,表現得優秀一些,她也是願意去好好當一個母親,來母慈女孝的。


    然而這個女兒卻半點都入不得自己的眼。


    要麽就跟個死木頭一樣不吭氣,要麽就忽然間爆發,像今天這樣讓她覺得沒臉。


    她要是能像她哥哥一樣懂事那該多好!


    也許不是被這個巴掌傷了心,而是被那句「跟不三不四的人待久了」刺痛。


    周芊沉默著,卻義無反顧著扭頭就走。


    所謂的家族聚會,其實說到底都是攀比和笑話,那是親情的團聚嗎?不是。


    傅美蘭和周長棟在身後喊她的聲音,帶了點不可置信。


    「你去哪兒?」


    「你迴來!」


    「小紅!把小姐給我追迴來!」


    傅美蘭甚至尖叫的跺了跺腳,看起來被周芊氣得不輕。


    然而從後麵追上去,磕磕絆絆想去將周芊攔下的傭人發現,小姐那樣瘦瘦的身影,這次竟然跑得這麽快,像一陣破門而出的疾風。


    她好不容易跑到大門口,就見小姐朝著外麵路燈照不見的地方,一溜煙的跑遠了消失不見。


    小紅急得嘴唇都要起泡。


    這麽晚了,小姐跑出去可怎麽辦啊!


    小姐性子軟,還從來沒做過這種當著家主和夫人的麵離家出走的事情,這件事該怎麽收場?


    *


    半路上忽然下起了雨。


    周芊跑出來,站在馬路邊上,看著人來人往多了雨衣雨傘,才反應過來天氣變了。


    她懵懵的抬眸,就有雨點兒迎著路燈,被風吹成了拋物線,落到了她眼睛裏。


    眼睛進了雨水,周芊條件反射的眨了眨眼,覺得有些幹澀。


    剛才跑出來的時候,是一時情急,腦袋也有些發暈。


    以至於身上錢包身份證什麽的都沒有帶,她身上的衣服也穿得很薄。


    周芊感覺自己很狼狽,但她顧不上這些。


    比起外表的狼狽,心裏的難受更濃重,更難以忽視。


    原來要做出叛逆的事情,是如此容易,隻要積累的情緒到達一定程度,就能這樣猝不及防的爆發,然後逃離開來。


    可在逃離過後呢?


    時間不會隻停留在此刻,時間會一直一直流動下去。


    她總有一天要迴去繼續麵對父母。


    家族就像一個枷鎖,讓她沉重著前行,步履蹣跚,走得又不遠。


    周芊並沒有鬆口氣的感覺,反而更覺得絕望和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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