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閣終試共三天,每人每天一迴合。


    鳳凰台上,被淘汰者的木牌變成灰色。


    看著那些變灰的木牌,羅艽神色一滯,說不清心裏滋味;仿似惋惜之餘,又有一種將向上看的利落。


    卻是小童將她思緒打斷。


    「小蕉學子?」她舉起手,在羅艽麵前揮了揮,「你有在聽嗎?」


    羅艽猛地迴神。


    羅艽訕訕吐了舌,笑道:「走神了。」


    小童佯怒:「這可是你的大事情!居然這麽不上心。」


    「什麽她的大事情呀……」羅艽聽見身後有人嘀咕,「明明她一招不慎,要死的是我們!」


    「怕啥,大不了認輸唄。……」


    眼角餘光望去,見身後二位青衫女子,此時有些忿忿。


    正是初試之後,手中隻一分的二位同門。


    羅艽琢磨了一下那句話,這才皺起眉,看向小童,正色道,「勞煩再說一遍?」


    小童皺起眉,嘆了口氣。「小蕉學子,初試之後,幾位長老還是覺得……將兩次留白都落於你,實在有失公允。」


    「所以眼下,她們決定,將選擇終試對手的權利讓渡給你。」


    羅艽:「讓渡給我?」


    小童:「原本當讓手中已有二分的三位學子畫硃砂。也就是由硃砂筆決定。」


    羅艽點點頭,「哦」了聲。「就那支壞了的硃砂筆,是吧。」


    小童:「……」


    小童以拳抵唇,輕咳一聲。「簡而言之,小蕉學子,木牌兒呢就在我手中,快選出三個對手來。」她頓了頓,「哦,或者想三天都挑同一個,也行。」


    羅艽還沒出聲,身後人已經不滿。「我不同意!」青衫女子一跺腳,音量也拔高。「這樣對她公平了,對我們呢?怎麽能讓她三天都挑同一個?!」


    「好啦,不激動不激動。」她身側的友人將她拉下,勸慰道,「又沒說要選你。」


    小童撩開劉海,摸了摸自己的腦門兒,「是啊,洛川學子,依我看,你著實是想得有些多。小蕉學子還未必看得上你呢。」


    「她當然看不上我!可她打得贏我!!」洛川學子喊道,「都知道她平白無故丟了兩分,那在終試裏選一個贏起來最輕鬆的,才最妥當。」


    說著說著,她聲音弱下去,又捎了些哭腔,「本來初試就贏得夠嗆,現在終試又……到時候傳迴清都,我不得被嫌棄死!」


    「——丟人。」


    卻有人嗤道。


    洛川學子才要發作,一迴頭,竟見是周倦。


    洛川學子迅速蔫兒了。


    眾人便見周倦從案上取下自己的木牌,抬手丟給羅艽。


    「這劍閣試煉,不與你打一場,贏了也沒意思。」


    周倦撣撣衣袖,亮出自己的重劍,「長痛不如短痛,早死早超生。明日第一場,我與你打。」


    羅艽接過木牌,彎彎眼,勾唇一笑。


    「行。」


    *


    到最後,三場終試,羅艽也隻選了眼下已拿滿兩分的人。


    周倦,方檑,霽明淨。


    看著木牌,周倦抱著手臂,滿麵戲謔。「還以為你會三場都選我。」


    羅艽:「那你就隻能止步於兩分了。」


    周倦嗤道:「哈,真當會給我留麵子。」


    羅艽淡淡道:「不謝。」


    其實和小輩比劍已經算是無聊,倘若再往次者選,那就是無聊透頂。


    羅艽沒企求淋漓酣戰,隻覺著,與人對決,總歸比與石頭相看兩不厭要來得有趣。


    事實上,周倦也並沒有讓她失望。


    相比於從前操練,在劍風中盡顯急躁的周倦,此刻劍閣試煉之中,便顯得更能沉住氣了。


    比如上次後山,周倦幾招就被擊得丟了劍,眼下也能與羅艽撐著揮完半套劍法。


    隻有一點,也讓櫻花落海洋周倦十分不滿。


    「你怎麽還是這把木劍?」她道,「忒瞧不起人。」


    羅艽隻道:「沒錢買新的。湊合用一用。」


    周倦後退幾步,亮出重劍那淩厲劍風,「我這可是清都名匠的寶劍!如此倒顯得是我占了你大便宜。」


    羅艽隻笑,「不至於。」


    周倦未再說什麽,隻大喝一聲蓄起氣力,聚於刃首,乘風便要劈來。


    隻道那重劍確實是清都寶物,循此一力,劍氣落在半空,竟有馳江騁海之勢。


    豈料,羅艽微一錯身,居然輕飄飄躲開。


    仿似毫不費力。


    羅艽道:「你是重劍,雖鋒利,但提起來不方便。我是木劍,好歹輕巧。」


    周倦麵上不動聲色,心下卻罵道,哪是木劍輕巧!


    眾人皆觀那漁家女在這鳳凰台之上身形如流水,或進或退,皆精巧、恰到好處,且無可捉摸。


    她與周倦之間的比試,前者依舊遊刃有餘,後者卻屢現疲態。


    誰優誰劣實在明顯。


    仿佛隻要漁家女使出致命一招,戰局就能結束。


    不是不能,隻是不想。


    鳳凰台下學子隻觀一道青色的影矯捷翩躚,一道紅影提一把重劍,跟在後方。


    「哎呀呀,很焦灼呢。」高閣之上,阮鬱吹了口手中盞茶。


    她看向葉青洲,明知故問道,「葉長老是不是賭了這漁家女……?」


    葉青洲神情淡漠地盯緊戰局,並不搭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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