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子迴到家中的時候,杜麗芸正在擺放碗筷。


    栗子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娘親的臉色,見其麵沉似水,便趕緊低下頭,快速去洗手,然後悄悄溜進廚房,“娘親,我來端碗吧。”


    杜麗芸瞥了一眼這個談乖的圓臉,輕輕歎了口氣,“先吃飯吧。”


    飯桌上,氣氛異常壓抑,栗子一邊心不在焉地扒拉著飯菜,一邊偷偷觀察著對麵一言不發的娘親。


    她心裏七上八下的,嘴裏的飯菜都沒了滋味。她甚至寧願被娘親狠狠罵一頓,也好過現在這樣沉悶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終於結束了這頓晚飯,杜麗芸喊住了準備離開的栗子。


    “栗子,今年你也快七歲了,不再是那個可以隨意玩耍、四處亂跑的年紀。”


    栗子低頭看了看自己髒兮兮的鞋子,小心翼翼地迴答道:“娘親,您是覺得我的鞋子太髒了嗎?不用擔心,我會自己擦拭幹淨的。隻是外麵沾了一點泥土而已,裏麵還是幹燥的呢。我走路的時候都會特別注意避開水坑。”


    杜麗芸看著女兒那圓潤可愛的臉蛋,村裏人總是稱讚說,她生了個有福相的閨女,渾身都是幸福的肉肉。然而,她們家又怎麽能稱得上是有福氣的家庭呢?


    想到這裏,杜麗芸接著對栗子說:“栗子,最近春忙,地裏的活也多了,明兒開始得下地幫忙幹活,可不得像以前那樣貪玩。”


    栗子輕輕地嘟囔著:“可是,我並沒有貪玩呀,我一直都在跟著東妹念書呢。而且,我已經記住了很多《千字文》裏的內容!娘親你想聽我背給你聽嗎?”


    杜麗芸皺起眉頭,沉默不語。


    栗子搓了搓手,有些不安地低下頭,輕聲說道:“那好吧,我去把鞋子刷洗幹淨。”


    夜幕降臨,杜麗芸走進房間,一眼就瞧見了正對著牆壁的栗子。


    她輕輕地戳了戳栗子的背。


    小家夥似乎有些不高興,氣鼓鼓地嘟囔道:“我已經睡著啦。”


    “別裝睡啦,看!娘給你編了一雙新的草鞋,要不要試試合不合腳呀?”杜麗芸溫柔地說。


    “新鞋子!”栗子興奮地翻身過來,臉上滿是驚喜。她從來沒有擁有過屬於自己的新鞋子,一直都是撿著哥哥姐姐們穿過的舊鞋穿。


    杜麗芸將鞋子套在栗子的小腳上。


    栗子則歡快地扭動著腳踝,左瞧一瞧,右看一看,嘴裏還念叨著:“新鞋子,一點兒灰塵都沒有呢。”


    “來,走走看,感覺磨不磨腳。”


    “我能不能就在床上走走啊?要是在地上走,新鞋子就會弄髒了。”栗子一臉認真地說。


    杜麗芸不禁哭笑不得,“好吧,隨你。”


    栗子來迴走了幾圈,“合腳的!”


    “栗子,你剛剛不是說會背千字文了嗎?娘現在想聽可以嗎?”


    “可以可以!不過得讓我想一想!”栗子眼睛軲轆轉,“好了!天地玄黃……”


    ……


    春雨一下,滋潤了地裏的莊稼,但同時野草也瘋長起來。


    宋荔手中緊緊握著一把小鋤頭,亦步亦趨地跟在阿姐身後,除去地裏的雜草。


    沒過多久,田坎上便堆積起一座小山般高的荒草。


    “你這小鋤頭,揮得還挺快,今天咱們就先幹到這裏,我們還得為插秧的送午食。”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間已臨近正午時分。宋冉提著一個裝食物的籃子,還有一罐熱茶和三隻粗瓷碗,準備給正在田間插秧的人送去。


    籃子裏裝著香氣撲鼻的餅子,那餡心是用豬油渣做的,一口咬下去,又香又脆。


    宋冉終於來到了田地旁,她朝著正在田裏戴著鬥笠插秧的兩人喊道:“慧佳嫂嫂!炳昌大哥!中午啦!”


    聽到唿喊聲,田中的兩人紛紛抬起頭,用胳膊擦去臉上的汗水,然後放下手中的秧苗迴應道:“來了!”


    李炳昌家中的田地有一部分已經被他那個嗜賭如命的老爹輸掉了,所以家裏剩下的農活並不多。但是為了能夠填飽肚子,他便隻能不停地找活計做。


    他沒文化,除了一身蠻力,便沒其他優點。他想來想去,隻有去給人種地。管飯,錢也可以。


    蔡慧佳和她的丈夫則在村子裏攬下了很多活兒幹。他們日夜不停地忙碌著,不僅要做自己家的農活,還要接村裏其他人家插秧的活。


    他們一共育有四個兒子,年紀都相仿,眼看著就要到娶妻成家的時候了。除了要擴建一下自家的房屋外,還得準備四份彩禮錢。


    這些事讓蔡慧佳忙得不可開交,看上去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幾歲。


    “我把東西放在這兒了,那我就先走啦。”


    宋冉匆匆趕迴家中給牲畜喂食後,又馬不停蹄地趕往隔壁村莊尋人。


    她心裏暗自祈禱著,希望今天中午能有好運,碰到那人迴家做飯。如果運氣不佳,她可能就得漫山遍野地去田地裏尋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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