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蘇塵衣能不能聽見,她還是輕聲開口道:「蘇師兄,我在這裏等著你。」


    蘇塵衣的目光飄忽,瞳孔沒有焦距,似乎在看她,又似乎沒有。


    她眼睫輕顫,每一步走來,背上都宛若背負著千斤之重。


    但她心底一直有個聲音在叫囂著:不能放棄!


    要往前,必須要往前!


    她的意識有些難以承受地開始模糊起來,腳下的步伐卻依然沒停。


    冷汗浸透了身上的衣裳,又被風吹幹,緊緊地貼著肌膚。


    前方是什麽,蘇塵衣已然不清楚。


    但她卻知道,自己必須要向前去。


    那裏,


    那裏……


    「我在這裏等你。」空茫茫的蒼白中,蘇塵衣忽然聽見了一道聲音。


    好像陌生,又好像熟悉。


    尾音上揚,沁著甜意似的。


    她的腦海中驟然浮現出一抹沾著血色的白,軟軟地跌倒在她的懷裏。


    蘇塵衣想起來了。


    是和伏風老祖對戰的那一夜,有人擋在了她的麵前。


    蘇塵衣自幼就和旁人不同,因為過於早慧沉穩,很多人甚至都會忘記她的年齡。


    包括她的父母。


    他們太過依賴她,遇到事情總會第一時間想的是來找她商議。


    這些年來,蘇塵衣習慣了擋在所有人的麵前。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先站了出來,以守護的姿態將她擋在身後。


    這種滋味對於蘇塵衣來說,顯得那般陌生。


    可又……讓人忍不住沉迷。


    蘇塵衣猛地抬起了頭。


    離殿門的距離緊插最後幾步,身上的靈壓越來越重,她的雙眸卻倏然明亮。


    那雙黑白分明的眼中,清晰地映出了少女的身影。


    「鏘——」驟然,有劍聲清鳴在虛空中響起。


    與此同時,在蘇塵衣身後,青色煙霧凝結成的劍再次出現。


    這一次,比在山門前時更加凝練,也更加清晰。


    大殿之中,白楓亭正在和掌門對坐下棋。


    聽見外麵的動靜,執棋的手輕輕一頓。


    白楓亭欣慰地笑道:「不愧是天生劍心。」


    隻是一條問心道,竟然就已經快越過先天之境。


    掌門的容貌仍然用仙術保持著青年的模樣,看起來比薑攸寧大不了多少。


    如果說薑攸寧是明媚見底的一汪清泉,掌門便是拂過發絲的一縷春風。


    他生得眉目溫潤,身上穿的一襲白衣,更是襯得如匪君子。


    聽見白楓亭的話,他微微一笑,抬眼看向外麵。


    「是啊,」掌門眸光微沉,跟著重複了一遍,「不愧是天生劍心。」


    不知道過了多久,蘇塵衣終於邁上了台階,走過了問心道。


    她身上冷汗涔涔,靠著廊柱平複著微喘的氣息。


    旁邊忽的遞過來一方潔白的手帕。


    蘇塵衣抬眸,對上池央彎著的笑眼。


    她頓了頓,道了聲多謝後,伸手接過手帕。


    擦了擦額上的薄汗後,蘇塵衣手指捏了捏柔軟的帕巾。


    她看了眼前麵的池央,低眸不知在想什麽,最終將手帕放進了懷中。


    殿門無風自動,向兩邊敞開。


    池央一抬頭,就看見裏麵正在下棋的兩人身影。


    白楓亭的很是熟悉,一眼就能認出來。


    她隻是看了一眼,便將目光移到他對麵另一道陌生的人影。


    那是萬劍宗的掌門。


    是蘇塵衣未來的師父。


    也是將徹底教會蘇塵衣什麽叫做背叛滋味的人。


    池央低下眼眸,做出恭順的樣子:「見過掌門,見過師叔。」


    白楓亭看見她便柔和了眉眼,「不錯不錯,你通過問心道的時間很快。」


    時間快並不代表池央的天賦便不行,而是說明她的心思很純淨,精神力凝練,同樣是修道的好苗子。


    池央微笑:「謝師叔謬讚。」


    白楓亭轉而看向一旁一言不發的蘇塵衣,「塵兒也很好。」


    「掌門師兄,這就是我跟你說過的,我這次去了趟凡間帶迴來的兩個小弟子。」


    他指著蘇塵衣,「這孩子天賦過人,最適合跟你修行,你看……」


    掌門的目光跟著落在蘇塵衣身上,半晌,他輕笑起來:「師弟覺得合適,便定然合適。而且,我看這孩子跟我亦有緣分。」


    他聲色聽起來溫和,不急不緩,很容易令人生出好感。


    池央心裏吐槽,什麽緣分,明明是孽緣。


    可惜這段劇情她沒辦法阻止,哪怕沒有白楓亭引薦,蘇塵衣這樣的天賦,進入萬劍宗後,必然會被掌門盯上。


    上座之上,掌門還在聲色和藹地問著蘇塵衣:「你可願意入我門下?」


    蘇塵衣沒有第一時間便答應,而是看向旁邊的池央。


    她問:「池師妹呢?」


    掌門一愣。


    旁邊的白楓亭反應過來,在掌門耳邊悄聲低語,將兩個孩子之間的糾葛大致說了一遍。


    掌門若有所思地沉下眼,沒多久,便微笑道:「若是這小姑娘願意,同樣可以入我門下。」


    白楓亭一怔:「師兄,這……」


    他覺得掌門師兄的劍法並不適合池央。


    掌門對他安撫地一笑,低聲道:「你沒看出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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