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才崩逝,皇上哪裏顧得上這些,弘曆,你是個聰明孩子,應當知道此時這些事對你來說已經不重要了。”


    甄嬛有些失望於當年那個一片赤誠的孩子變成了如今的樣子。


    她在提醒弘曆,現在端親王身有疾不能繼位,三阿哥忠厚有餘聰慧不足早就不被寄予希望,而五阿哥又從未被胤禛精心培養過。目前看來他已經沒有了勢均力敵的對手。


    “額娘誤會了,兒子也隻是為額娘擔憂。這幾日額娘照顧皇阿瑪辛苦了,兒子先告退了。”


    轉眼就到了太後在宮裏停靈的最後一天,寧壽宮正殿上奉著太後金絲楠木的棺槨,左右靠後是日夜不停誦經的僧人。


    胤禛帶著一眾嬪妃,皇子公主,宗室貴族和大臣命婦依次跪在靈前。


    “我皇妣大行皇太後。端莊恭肅,慈惠安和。奉侍先皇,壺儀茂著。誕育衝藐,母道備隆。顧複恩周,命提義盡。寬仁逮下,澤洽宮庭。而今太後溘然長逝,朕悲慟不已,難扼其傷。”


    太後一直到先帝去世都隻是德妃,又因先帝去時並未再冊皇後,才成了唯一的皇太後。胤禛依慣例,將自己額娘冊為皇後並追諡。


    追諡的聖旨由胤禛親自書寫並誦讀,待來時將奉安景陵時一並隨葬。


    “母儀正位。仁風誕播於八方。壼德流輝。寶訓永垂於萬世。進徽稱於清廟。玉冊爰新。議典禮於容台。彤編式煥。欽惟皇妣大行皇太後華渚炳靈。慶都凝瑞。秉含弘之淑性。應地安貞。樹雝肅之芳型。未酬厚載。音容倐隔。戀慕實深。茲當升祔之辰。莫罄顯揚之悃。嘉言懿行。永懷至德於坤元。琬刻瑤棱。肅薦明禋於閟寢。謹侲冊寶。恭上尊諡曰。孝恭宣惠溫肅定裕讚天承聖仁皇後。啟後人紹衣之圖。克承克繼。導寰宇龐鴻之祉。俾熾俾昌。謹言。”


    “一叩首,二叩首,三叩首。哀!”


    眾人行禮叩頭,又在一聲令下開始哀哀戚戚的哭了起來。


    連日來的守靈早已讓眾人疲憊不堪,即便是真的悲慟,七日下來也早已流不下淚。


    但若是哭不出來難免被胤禛認為是大不敬,許多朝臣和命婦會選擇在袖口或手帕上塗些薑汁,好讓自己能在辛辣的刺激下不住流淚,即便是流不出淚,讓眼睛紅腫也是好的。


    其實在寧壽宮守靈的這些外命婦及大臣,有的甚至都不曾見過太後一麵,又何來傷心呢?


    太後對我我們姐妹兒而言,也算是有“知遇之恩”的。而當年祖父某位庶出的堂妹嫁到了已經有些沒落的烏雅家,按照輩分來說,阿瑪還應稱唿太後一聲表妹。


    我一方麵感激當年不論如何太後都想盡辦法保住了我的後位,卻又對她的諸多算計心生怨恨,隻是終究人死如燈滅,一切都化作了塵煙。


    “采薇,叫乳母帶惠榮去後殿安靜處去歇息吧,別跪壞了膝蓋,躲著點人,免得落人口實讓人指摘公主。”


    守靈的眾人需再跪到未時日昳,棺槨需得等過了日中才能起靈出宮。而惠榮太小,早已經跪不住了,其實眾人都能理解幼兒的多動和耐性差,但誰又知道會不會有人惡意汙蔑,躲著點人總是好的。


    終於熬到了午正,再有一個時辰便可結束祭禮,皇後瞧了瞧殿側的座鍾悄悄揉了揉自己早已發酸的膝蓋。


    “皇後娘娘,您喚奴婢何事?”這時候,惠榮的乳母自身側上前。


    “你怎麽不好好陪在公主身邊?本宮何時召你?”


    “方才一個瘦弱的小太監跟奴婢說您惦記公主有事吩咐叫奴婢前往正殿,奴婢瞧著眼生,他說是您身邊的季公公脫不開身才臨時遣他去傳的話。”乳母迴憶著剛才的場景,“那小太監腿腳還有些不利索,似乎是跪的太久腳有些麻。”


    季如海這會正帶著人在景仁宮布置佛堂,身為皇後,需得代替胤禛為太後齋戒祈福,所以打算在景仁宮偏殿辟上一座佛堂。


    乳母的話漏洞百出,讓人心中升起一股不安,而描述裏對傳話之人的形容,更是讓皇後隱約想到了一個多年未見的人。


    “腿腳不利索?”


    有了疑影便如何再也放心不下,皇後被采薇扶著起身,顧不得膝蓋的酸痛,一步不停地出了殿門向後殿趕去。


    繞過迴廊是一片山石,山石掩映下閃過了一個身影。


    “什麽人!”


    采薇上前兩步把皇後護在身側,皇後卻惦記著惠榮一步也不肯停,繞過山石是一片荷花池,伴著一陣水聲,皇後瞧見了在一片已見衰敗之相的荷葉中掙紮著的一個嫩綠色的小小身子。


    “公主!”


    為了不引人矚目,隻乳母與貼身伺候的宮女二人跟著惠榮,皇後囑咐了隻在涼亭附近玩耍,莫要到人多的地方。


    所有人都集中在前殿,後院幾乎是無人的,所以也並無人值守,隻每日晨晚兩次打掃才會有些人氣兒。


    乳母被人調虎離山去了前殿,小宮女讓人用木棍敲昏了頭,滿臉是血地倒在了岸邊。


    乳母被這場景嚇破了膽,急忙想下水去救公主,卻在慌亂間被倒在岸邊昏迷的小宮女絆倒一個頭也栽下了水。


    此時,感覺全身的血液都瞬間冰涼的皇後看見了自己那個摔破了頭全身冰涼的女兒。


    “惠安...惠安...穗穗!”皇後用力推開了攔著自己的采薇,跳下了荷花池。


    池水並不深,對於成年人來說最深處也不過沒了胸口未及脖頸,但足以溺死一個幼童。


    踩著淤泥,扒開荷葉,皇後一步一步地奔向了自己的女兒。


    我與姐姐分別跪在胤禛的正位左右,因為身後各自跟著不少嬪妃命婦,隔得並不算近,又夾雜著斷斷續續的哭聲,對她那邊說話的聲音聽得並不真切。


    但是看著姐姐的麵色,我知道似乎是出了什麽情況,等了半天也不見人迴來,擔心出事,我也在剪秋的陪伴下尋了出去。


    尋著有些雜亂的動靜我到了後院,隻見到幾個滿身是水的小太監瑟瑟地跪在一旁,而姐姐渾身濕透,鬢發散亂,跪坐在池塘邊,懷裏抱著臉色蒼白的惠榮。


    “來人!快送皇後迴景仁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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