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刺之人除了那躲在高處的弓箭手外,也有不少被活捉,但更多的則是在已經確定毫無勝算後果斷自裁,少數則是被束了手腳卸了下巴關在死牢裏。


    近身護衛胤禛的禦前侍衛多是上三旗選拔出來的世家子弟,而禁軍與驍騎營也多是旗人出身或包衣三旗,這些侍衛的父兄叔伯多在朝中擔任職務,有的甚至身居高位,自然沒有必要與逆黨勾結,也是沒審問出些什麽。


    倒是那斷了一條腿的弓箭手被人認出了身份,前廉親王府的侍衛統領鐸爾科,逆賊“阿其那”的貼身護衛。


    當年老八獲罪被圈禁,其家奴仆從,親近者幾乎盡數杖殺,其他不知情的人也因“連坐”被發配邊疆流放苦役。


    這個侍衛統領恰逢迴家奔喪逃過一劫,但也在朝廷派去追繳的過程中膝蓋中箭跌落江水,追繳之人搜尋了十日有餘也未曾尋得蹤跡,便以為他已經命喪黃泉。


    卻不想他竟如此命大,雖因此試了一條腿卻僥幸活了下來,還在四年裏組織廉親王舊部,意圖造反。


    他目力極好,可挽弓三石百步穿楊,最擅雙箭齊發,據說當年還曾得過先帝親讚。


    “爾等無知之人擁立一個矯詔的小人,實在可笑!”鐸爾科此時已經受了不少酷刑,倚著牆歪在一垛雜亂的稻草上,譏諷著站在牢外準備再次提審他的刑部侍郎馬爾賽。


    “你倒不必在此逞口舌之快,早些交代也好的免受這些皮肉之苦,能得個痛快,說不定皇上還能大發慈悲給你留個全屍。”


    “我當年就已經該追隨王爺而去,可老天不收我,我也隻能苟延殘喘地活著想辦法送狗皇帝去王爺麵前贖罪。


    隻可惜到底是沒能一箭射死他,不過那毒藥金貴難得,粘上一點便能起效,你留著我的命不過是為了尋求解法,不過那藥無解,狗皇帝遲早流血而死。”


    “若是真的無解,那你為何不幹脆自裁,何必還在這受罪?可見你這話也所言不實。”


    “我為何要自裁?我得親耳聽到皇宮裏的喪鍾,才好帶著好消息下去見王爺!”鐸爾科說完一陣大笑,就連扯疼了傷口都沒能止住。


    馬爾塞聽到這話和鐸爾科張狂的笑聲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對著手底下的人命令道,“繼續審!這刑部大牢別的沒有,刑具倒是有的是!本官倒要看看,是你的命硬還是骨頭硬!”


    刑部這邊的審問遲遲沒有結果,宮裏的胤禛卻不能無限期的等著,那箭傷口子雖然不大,卻架不住黑天白夜的血流不止,饒是身體再好的人也受不了失血太多,更別說胤禛如今已經年過半百了。


    已經過了三日,弘暉的燒漸漸退了下去,隻是傷口太大,短時間之內怕是很難恢複。


    但弘暉畢竟是已經成婚開府的皇子,不宜久久的留在皇宮裏,最終,在我的擔憂下,被從毓慶宮挪迴了端郡王府繼續養傷。


    因為這次的危機真有可能會要了胤禛的性命,太後斟酌再三決定叫我與姐姐輪流侍疾,畢竟,萬一有什麽不測,也得要有我們家族的人最後留在皇上跟前兒。


    即便是不能擁立身為太後幼子的老十四接任皇位,繼位者最起碼也得是流著烏拉那拉氏血脈的弘暉。


    太陽漸漸落山,我靜坐在胤禛寢殿,看著這個從晨起已經有些昏迷不醒的男人,心裏百感交集。


    或許他就這麽死了,我心裏會不會更好過一些?


    他欠我的,欠姐姐的,欠甄嬛的,欠年世蘭的,還有這後宮許許多多的女人,以及那些連皇宮都沒來得及進就沒了的那些可憐人。


    還有前世的弘暉,今生的穗穗。姐姐腹中小產的第一個孩子,以及年世蘭那個胎死腹中的兒子,甚至是博爾濟吉特敏如的那個孩子。


    身死債消。


    我還沒有問過弘暉願不願意做這個皇帝,雖說這孩子在朝中也算頗有賢名,如今已有兩子兩女,身後還有著鄂爾泰這個深受胤禛信任的嶽丈,但為了不讓局勢失衡,弘曆如今背後也有了煊赫的沙濟富察氏。


    假如真的沒有遺詔,皇後無子,弘暉作為長子自然最有資格繼承皇位。可如今他也身受重傷,尚且無法起身,隻怕也會因此為人攻訐。


    不妥,此時不算好時機。


    我站起身走到了胤禛床邊,將他滑落的被子蓋好,長歎一口氣。


    唉,你還是多活些時日吧。


    太醫院眾人忙的焦頭爛額,每隔半個時辰就要為胤禛更換包紮的繃帶,將胤禛的血塗在些罪奴或死囚的傷口上,待形成症狀再一一試藥。


    但這幾日研製了十數種解毒方,都並不能讓試藥之人的傷口止住血。


    但胤禛已失血多日,甚至不知能否堅持但尋得解毒之方的日子,便有太醫提出,以人血入藥以血補血說不定可以緩解胤禛的症狀,好讓他的身體能多堅持些時日。


    遍尋不得法隻好死馬當活馬醫。可皇帝乃天子,萬金之軀,自然不能食貧賤之人的血,太後的視線便落在了後宮嬪妃及皇子公主身上。


    太後年邁,姐姐體弱,自然都不是上佳人選,幾位公主都尚且年幼自然也不能取血,至於皇子,太後對“一但發生不測”後的安排有自己的想法,自然也不可能叫旁人背上這“割血哺父”賢孝之名,於是人選就隻能是後宮嬪妃。


    “宜修,如今你該算是最合適的人選。”太後拉著我的手,滿是語重心長。


    可是我並不想,我實在是不想再為他傷害自己,何況,萬一割了血,最終胤禛也沒能保住性命,我卻損了身子,沒辦法為弘暉爭得皇位又該如何?


    “太後,臣妾有一人選,或許更合適。”恍然間,我迴想起了一些關竅,有了新的主意。


    太後對我的拒絕有些不悅,她似乎認為我不該在這種關鍵的時刻吝惜一己之身,“你說。”


    “臣妾以為,甄氏乃上佳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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