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殿內傳來胤禛對年羹堯再度貶斥的聲音,季如海倒是沒急著進去,反而匆匆迴了景仁宮,不多時,便扶著皇後再次出現在了養心殿門口。


    這小子忠心,總覺得皇後盼了這麽多年,處置年家,降罪華妃這種熱鬧,還是得娘娘自己親眼看看。


    這會,張廷玉等人早已告退,皇後進養心殿時暢通無阻。


    “臣妾給皇上請安。”


    胤禛正坐在桌前蹙著眉,眼見是皇後來了,臉色好看了一些。


    “你一向是不愛到前麵來的,今天是怎麽了?”


    “臣妾知道皇上忙於朝政,本也不打算來叨擾皇上,可慎刑司那邊送來了周寧海的供狀,其中牽涉前朝之事,臣妾不敢擅專,隻好請皇上拿主意。”


    皇後伸手遞上了供狀,慎刑司的人送來時洋洋灑灑地寫了好多頁,大大小小事無巨細。


    “他可都交代清楚了?”胤禛接過這薄薄的幾張紙,翻看見眉頭皺的更緊了。


    “迴皇上,慎刑司的人說,周寧海起先什麽都不願意說,受刑幾度昏厥,言及...他隻知道這些,旁的...他也不清楚了。”季如海說話很有技巧,該讓胤禛注意的地方,都刻意停頓了些。


    “還有旁的?這麽幾張紙,已不知是多少人的性命折在裏麵。華妃造的孽還不夠嗎!”


    胤禛一向知道翊坤宮和華妃手裏有些貓膩,卻不想其中竟有這麽多隱情,本以為就是跋扈嬌縱些的人,手上竟染了這麽多人的鮮血。


    “皇上,華妃之罪的確是罄竹難書,謀害妃嬪之罪且不論,華妃竟把手伸到了朝堂上,與她哥哥年羹堯收受賄賂保薦官員。若無能之人因此盤踞朝堂,豈非動搖我大清江山,其心可誅啊!”


    謀害妃嬪罪過再大,也不過是後宮的女人爭風吃醋。而胤禛最恨貪官汙吏,插手朝廷任官,用賄賂滋養自己奢靡的生活。既然下手了,總要朝最痛之處紮下去。


    “臣妾聽聞,朝中有人戲稱年羹堯為皇上保舉之人為‘年選’,一如當年的...平西王吳三桂。”


    “放肆!他年羹堯難不成還想自立為帝嗎!”


    當年先帝削藩,吳三桂不滿權利縮水,誅殺雲南巡撫,以“興明討虜”為號聯合平南王尚可喜、靖南王耿精忠起兵造反,直到康熙二十年冬,吳三桂之孫吳世璠自盡而亡,才算了結了這場動亂。可吳周雖敗,肅清餘孽也整整用了五年。


    那時尚且年幼的胤禛早已有了記憶,擁兵自重,謀反稱帝,實屬大逆不道!而造反前的第一步,便是在朝中各處安插自己的人手。


    火已經燒得夠旺,再添柴就要點著房子了,皇後知道此刻應當點到為止見好就收,“皇上息怒,都是臣妾的不是。”


    “與皇後何幹,朕又何嚐沒聽過這些傳言!不過是有人居功自傲得意忘形!”胤禛扶起了請罪的皇後。


    “朝堂上的事臣妾不懂,隻此番確實牽涉甚廣,如何處置華妃,還請皇上示下。”


    “華妃年氏,久在宮闈,德行有虧,著廢除封號降為答應。”


    “皇上有仁德之心,寬待後宮,料想年答應一定能改過自新,臣妾替年答應謝過皇上。隻是年答應一直想麵見皇上,恐怕一是想有所申辯,二來恐怕也想叫皇上寬恕其家人。”


    “朕與她無話可說。”胤禛歎了口氣望向窗外,“朕記得當年她初入王府時,那樣的明豔活潑,怎麽如今竟成了這個樣子?”


    “臣妾想,年答應隻怕是被權勢和富貴迷了眼才犯下如此大錯,和年答應一起的芝答應...又該如何處置呢?”


    “就還做宮女伺候年答應吧。”


    皇後得了胤禛的準信兒,即刻叫季如海通知給了華妃,季如海到翊坤宮時,華妃正讓人給香爐裏繼續添歡宜香。


    “本宮聞著香味兒都淡了,還不快添上!”


    “奴才季如海給華妃娘娘請安。”季如海行了個禮,而後伸出手輕輕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您瞧奴才這張嘴,方才皇上下旨,奪了您的封號,降為答應了。”


    “放肆!皇上不可能這麽待本宮的!”華妃聽聞此語猶如晴天霹靂,原本想站起身斥責,卻在起身時一陣眩暈又跌迴了榻上。


    “年答應若是不信,隻等待會皇上的旨意便是。皇後娘娘叫奴才先來給您通個氣兒,免得娘娘您接旨時受不住。”


    “皇後?她裝了這麽些年賢良淑德,如今終於狐狸尾巴露出來了?本宮哥哥不過是受了皇上些斥責,她便迫不及待的來落井下石?”年世蘭緊攥著榻上炕桌的角兒,“當年在王府時她尚且還敢與本宮正麵對峙,如今竟隻躲在景仁宮了!不過是被皇上冷落多年的花架子罷了!又有何本事叫人到本宮麵前叫囂!”


    “皇後娘娘有何本事奴才不知道,奴才隻知道種何因得何果。您如今在翊坤宮怕是不知道外麵的事,皇後娘娘還叫奴才來告訴您一聲年大將軍的近況。”


    “哥哥怎麽了?”原本年世蘭自身如何都覺得尚可接受,這會季如海提到了年羹堯,她的心陡然揪了起來。


    “年將軍剛到江浙便在江蘇儀征觀望不前,並指使旁人為其保留川陝總督之職。皇上怒斥將軍遷延觀望,不知感恩,剛剛下了旨意,貶將軍為杭州城門看守。”


    “皇上果真這般無情?皇上果真這般無情!”


    年世蘭聽完了季如海的話,周身早已沒了剛才的鋒芒,整個人失魂落魄的喃喃自語,淚流不止,竟一口氣沒提上來昏了過去。


    季如海見年世蘭昏死過去,也不欲再多言,滿意地迴了景仁宮。


    聽聞年答應昏死過去請了太醫,我知道一切都已如前世一般,不用出手坐享其成的感覺是真的好。


    恐怕景仁宮的姐姐知道,今晚也能多用上半碗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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