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修道之人,真的一眼都能看出凡間的苦痛掙紮。


    可衛寧卻很喜歡凡間和生活在這裏的人,那樣柔弱卻又那樣堅韌的凡人。


    老者為了讓子女活命,居然可以忘卻恐懼舍棄自身奔向猛虎。


    柔弱的女子為了家人,也可以勇敢的坦然赴死。


    相愛的人可以為對方犧牲,以命換命,就像從前她親眼見過的瑤姬楊天佑那樣。


    至此衛寧終於釋然了,曾經放過瑤姬一家的理由她終於懂了。


    深埋在心底的疑惑,也終於有了答案。


    凡人,這個被神仙、妖魔、鬼怪都不屑一顧的族群,他們有著最豐沛的情感和最強大的力量。


    犯天條,不是瑤姬被蠱惑,是她遵從了自己的心。


    自己甘願放過,也不是被蠱惑,而是被這種情感和力量所觸動。


    無論之後產生了怎樣不堪的種種後果,在做出選擇的那一刻,沒有人有錯。


    似乎從阿金逝去的那一刻,她的心一點點冷卻,失去了曾經的鮮活。


    之後一步一步踏上司法天神的寶座,宦海沉浮,殺戮爭奪,更增深沉與心機。


    身體不停步的向前走著,可自己的心似乎還在原地,逐漸迷失了。


    直到在凡間行走,風霜雨雪的衝刷,讓她似乎再一次感受到了生命的流動,找迴了一點曾經的鮮活。


    哪怕這裏貧瘠、荒蕪、沒有仙根靈寶,也沒有永生的歲月,但這裏有著無窮的力量與情感。


    衛寧似乎覺的自己的心境有了變化,已經停滯不前太久仿佛成了堅石的境界也有了鬆動的跡象。


    這一點,她自己都覺的不敢置信。


    她之前數次受傷,又遭心魔侵襲,能維持住原有的境界就是大幸了。


    不過法力的湧動是真真切切的,找不到緣由,衛寧隻當是意外之喜了。


    至於因此醉心修煉,以求聖人之境,她想都沒想過。


    準聖要破界榮登聖人之位,不止要長長久久的修煉進益,更需要莫大的機緣。


    衛寧自認心中有著掛礙,無法安心修煉,此生應與聖人無緣了。


    她沒有深究修為的事,遵循著本意繼續在凡間的茫茫大地上前行著。


    雖然會有感慨,也會出手解決眼前的危難困局。


    可她並不會特意去幹涉改變,每個人都有自己命定的人生。


    化外之人可以偶爾為之,卻不能太過幹涉因果,逆天而行。


    西周伐商,雖然周是天定的勝者,可兩地的都城卻相差甚遠。


    周地貧瘠,卻因著統治者勤政愛民而政通人和。


    殷商城鎮繁盛,幅員遼闊,卻因為帝辛無道而臣子、民眾競相投周。


    可見安定之道,重在人心。


    衛寧沒有在西岐多留,聖主臨朝,盛世可期。


    她更想去朝歌看看,天地雖有別,道理卻是一致的,學些自取滅亡的教訓也是好的。


    出來已經一月有餘,衛寧沒有在如之前一樣在凡間隱藏行跡信馬由韁。


    禦風而行,恢複原貌,近千裏的路程轉眼即到。


    還沒靠近朝歌城,衛寧就忍不住皺眉。


    黑雲壓城,妖氣彌漫。


    這哪裏像是還在當政的國朝都城,說是妖族盤踞之地都不為過。


    衛寧落下雲層,遠遠看著這處她在凡間看到的最大的城鎮,心中疑慮叢生。


    已經是深夜,她隱去身形入了城。


    循著那股妖氣,目的地居然是朝歌賦皇宮。


    偌大的皇宮上方,原有的稀薄紅光被漫天的黑氣纏繞,幾近湮沒。


    衛寧不禁感歎,真是國之將亡,必生妖孽。


    成湯氣數將盡,氣運本就微薄,如今還有不知哪裏來的妖孽傾蝕消解,可真是百上加斤,不速亡都沒天理了。


    衛寧沒有貿然進王宮去,凡間帝王居也不是輕易能冒犯的。


    她準備明天看看朝歌城的狀況和民生,之後再做打算。


    不過一天時間,想看的想知道的都明白了。


    城內民生凋敝,百姓麻木不仁,明明是個活人的城鎮,卻充盈著死氣。


    至於王宮裏的妖孽,隻聽‘蠆盆’‘炮烙’‘剖腹驗骨’這些酷刑奇聞,就知道如今那位出身冀州蘇氏的王後娘娘不簡單。


    當夜正是新月,月華無蹤。


    衛寧趁機入了王宮,根本不必探查,妖氣最重的那處華麗殿閣就是目的地。


    一路侍衛林立,那處殿閣守衛更是森嚴。


    隱了身形踏入殿門,衛寧隨手布下屏障。


    殿內酒氣彌漫,靡靡之音不絕於耳。


    皺著眉一揮袖,殿內四下侍立的婢女舞女盡皆倒地,連殿中那個坦胸露腹正飲酒取樂的男子也不例外。


    不必細看,隻他頭頂的微弱紅光就解釋了他的身份。


    偌大的殿中,還沒有倒地的就剩三個妖嬈女子了。


    衛寧沒有現身,她們見了殿中人爭相倒地,不禁停了舞蹈笑鬧。


    一個撲到那帝辛的身上焦急唿喚,“大王,大王。”


    另外兩個則是立刻轉身並肩向外擺出陣勢,滿麵警惕防備。


    四下觀察之餘,其中一個還厲喝道:“誰?出來。”


    原本以為隻有一個,沒想到是三個。


    衛寧有些意外,打量了一番這三個……妖豔女子。


    法力最高的是關心帝辛的那個,也不過是太乙中期。


    站著的兩個還要再喝問,卻被地上那女子叫住了,“兩位妹妹住嘴,不得無禮。”。


    她站起身,緩步上前,站在了兩女身前半步。


    之前的兩女都稱得上妖豔美麗,和這位比卻是差遠了。


    她烏雲疊鬢,杏臉桃腮,身姿婀娜,除了那雙靈動妖異的眼睛和若有似無的妖氣,再看不出一點像妖精的地方。


    她環顧殿內,“不知哪位高人造訪,還請現身一見,讓妲己攜妹拜見,否則豈不失禮。”


    聲音軟糯嬌柔,自帶一股媚態,倒是讓衛寧覺的有些熟悉。


    果然是蘇妲己,傳說中的冀州蘇氏女,如今卻是變的麵目全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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