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整整齊齊跪在大殿外不吱聲,隻能聽見裏麵沉重的喘息聲。老太監半響,出來喊話:“傳太子!”


    太子站起來,傲然環顧了四周一圈,拍拍身上的灰塵,便大步往殿內走去。


    他走進殿內,看見在龍床上艱難唿吸的皇上,眼裏閃過一抹愧疚。但這種愧疚,很快就被即將要當上皇帝的喜悅所掩蓋。


    麵上不顯,他快步上前,跪下來就開始哭。


    “父皇!你怎麽了……父皇!不要丟下兒臣啊!父皇……”他握住父皇顫抖的雙手,使勁閉了閉眼,擠出幾滴眼淚。


    皇上用虛弱的氣音道:“……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我的孩兒……”


    好一幅父慈子孝的感人畫麵。


    “去叫……叫皇後……”


    太子爬起來擦擦眼淚,趕緊快步走出去,朝著皇後示意。皇後也是整理好了自己的神態,把臉上的淚水擦抹去,快步而進。


    跟太子不一樣,她和皇上是有真感情的,哭也是真情實感的哭泣。


    曾經的少年夫妻,他們一路扶持走到今天,琴瑟和鳴幾乎沒有矛盾。就算這個男人知道自己毒害妃子,欺辱其他皇子,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雖然皇上病倒這事情來的蹊蹺,但太醫畢竟沒有法子,所以她隻能先去殿內看他。


    他們說了一會體己話,皇後握著皇上的手,神色溫柔,這迴倒是不像作惡多端的女人了。但她救不了自己心愛的夫君,隻能看他說話聲音越來越低,逐漸閉上眼睛沒了唿吸。


    “皇上……”她緊緊握住皇上的手,終於是忍不住淚水,滾滾落下。


    太子就在一邊冷眼看著,掩飾自己內心的喜悅。


    越是這個時候越要沉住氣。


    他上前兩步,抱著父皇和母後,一起痛哭流涕。


    出殿時,老太監已經宣告了皇上已駕崩的消息。大殿內跪著的人各個亂作一團,裴遠望表情扭曲,裴珠泫呆呆的坐在地上不知所措,幾個妃子抱作一團哭成淚人,唯獨裴柒寒表情淡淡,不悲不喜。


    不知他是真不在意還是裝的,太子突然覺得有點不安。他轉頭去吩咐他的侍從,侍從點頭退下。


    他裝不經意走到裴柒寒身邊。


    “二弟,父皇殯天,怎麽我覺著你好似一點都不傷心啊?”


    裴柒寒冷冷看他,露出有些陰冷的笑:“怎會不傷心?弟隻是把悲傷藏在心裏罷了,一時間難以接受這個事實。”


    被這種毒蛇一般纏上的目光讓太子背後發冷,他隻能強裝鎮定,做出一副好大哥為弟著想的姿態:“二弟啊,不是我說你,有時就是太不合群,這樣旁人會怎麽想你?”


    “既然弟未做虧心事,也就不怕旁人如何看我。”他的話好似帶著深意,讓太子不敢細想,匆匆結束了這個話題。


    殿外的亂象逐漸平息,轉變為安靜的哭泣。太子此時也是履行了作為太子的義務,去安撫各宮妃子,並安排父皇的後事之事。


    在京城的臣子們也都連夜爬起來,坐著馬車趕到皇城內,下邊烏泱烏泱跪了一大批人。


    “大理寺卿呢?還有將軍怎麽都沒來?”


    群臣議論紛紛,太子在台階上也有點站不住了。他心裏焦躁萬分,表麵卻表現得雲淡風輕,安撫著。


    “許是有什麽事絆住了腳,一會便來了。”


    左相此時滿臉不悅,用大家都能聽到的音量道:“先帝駕崩如此重要的事,那兩位都能遲,真是沒把先帝放在眼裏!”


    “稍安勿躁啊,董相。”


    將軍粗獷的大嗓門這就來了,他邁著豪爽的步伐從馬車上下來,後麵的大理寺卿緊隨其後,後頭還跟著不少黑衣兵衛。


    皇帝身邊的羽林衛和暗衛都嚴陣以待,但看見跟他們一起來的還有羽林衛總司蔣間染,紛紛愣住了。


    “先帝屍骨未寒,你們這是要造反嗎?”左相氣的吹胡子瞪眼,指著他們中氣十足的叫道。


    太子身體有些抖,他勉強支撐自己,擠出微笑:“各位這是在做什麽?”


    “臣要做什麽太子心裏清楚!謀害先帝,妄圖早日登基,臣手上可是有不少太子您的罪狀!半月前,太子您在西市的黑市買的密藥,妄圖殺人滅口被西域胡商逃脫,後再追殺之被此商人假死脫身。後秘密購入龍袍,同密藥存入太子府的地下暗室,此藥於幾日前由老太監的徒弟下於皇上的飲食當中,此藥需放三次,此時還未被銷毀,我等包抄太子府,已搜到證據。”將軍還沒說完,兩聲尖銳的驚唿就響起來。


    “我兒!”皇後目眥欲裂看向太子。


    “阿存!”老太監也是腿軟一下子栽倒在地,他的徒弟更是抖如篩糠。


    太子顯得鎮定許多,他看向裴柒寒,看到他惡毒地衝著自己笑,瞬間繃不住情緒:“都是二弟嫁禍於我!父皇對孤極好,孤有何理由害死他!一定是他……一定是他將證物放入我的府中……”


    “太子殿下,您的貼身侍衛都招了,供認不諱。”他的貼身侍衛就是早些時候吩咐下去的人。


    太子依舊強撐:“孤不信!他絕不可能招孤沒做過的事!”這點他可以肯定是他們在詐他,貼身侍衛是他的心腹,絕不可能背叛他。


    “……太子殿下,即使您貼身侍衛沒招,我們也能有足夠的證據證明你害死先帝。”大理寺卿擺擺手,“把太子殿下還有小太監帶下去。”


    幾個大理寺的兵卒上前,將太子等人請離了殿外。


    事情來的太突然,眾人都是一臉懵。皇後掙紮爬起來,就追著押送太子的囚車跑,被人攔下後喊道:“我兒不可能做出害死先帝的事,本宮要找親族!”


    將軍不耐煩道:“皇後娘娘,您的親族齊氏也承上多起命案冤案,同樣在大理寺內接受調查。”


    皇後娘娘這下真站不起來了,她不顧形象坐在地上,像是失去了靈魂的木偶。


    “告辭。”兩位來也匆匆去也匆匆,這場鬧劇也在混亂中落幕了。


    一時間眾人相顧無言,但守靈依舊要守,他們安靜跪坐在先帝的殿外,臉色各個都精彩紛紜。裴遠望陰沉著臉不知在想什麽,而裴柒寒則心生悲戚。


    皇後暗害嬪妃一事,事情久遠,難以追溯。而若隻是因為將太醫全部調走導致公主無藥可救,並不能治她的罪責。


    不過,若是太子真的被剝奪太子名號,被貶為庶人,那對皇後而言又怎麽不是一種懲罰?她的夫君死去,而加害者正是自己的兒子。


    還有裴珠泫,她在看著遠處的桃樹發呆。


    這可憐的女孩是真的被嚇到了,一時間太子哥哥和皇後都遭遇巨大變故,她也是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反應。


    當晚過去,在拿出數個罪狀,傳喚了證人後,太子被廢,關押大理寺。而根據皇位順製,裴柒寒成為了新的儲君。


    涉及先帝,大理寺辦事效率奇快,裴柒寒也可稍稍緩口氣。他看看窗外,陽光恰好,正如他內心深處的點點喜悅。


    而這個時候,沈絮也收拾好了包袱,一身素衣跟眾人告別。


    【終於走了~背上書包,提上行囊~】


    係統高興極了,忍不住哼著小曲。


    門口看見在等著她的蘇澈,沈絮露出真誠的笑,拍拍他的肩膀,道:“走吧走吧,現在請叫我沈如兄!我們先去哪?”


    她沒看見蘇澈欲言又止的表情,正想繼續說些什麽,突然左臂一麻,低頭看去,是個細長的銀針。還沒說些什麽,似乎怕用料不夠多,又是嗖嗖補了幾針。


    糟……大意了。


    這是沈絮昏迷前,心裏想的最後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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