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是頭一迴在宮外唿吸,沈絮不免覺得唏噓。她的府邸裝潢精致,比起宮裏的華麗,是另外一種不同的清雅風格。


    沈絮給自己搭了個躺椅,在庭院內邊吃水果邊曬太陽。


    旁邊來來迴迴的侍從路過,都小心翼翼放緩腳步,生怕驚擾了這個剛剛來的老爺。管家和管事婆婆則都呆在不遠不近的地方,一來是指揮灑掃,二來是怕她吩咐自己聽不到。


    白日招待這群祖宗,也確實有些煩。


    特別是那個於閑雲,一看他緊盯著自己就肯定沒憋什麽好屁。雖然她不是自戀覺得人家看上自己了,而是他的表情實在精彩,能讀出好幾種情緒,比如緊張期待和惴惴不安。


    府宴結束她當然也不能腳底抹油就溜了,所以這位於公子就迫不及待湊過來,先是對著她輸出了一波彩虹屁。


    左耳進,右耳就出了。


    沈絮“嗯嗯”兩聲,露出敷衍的微笑。


    不知道是不是被她敷衍的語氣鼓勵到了,於閑雲期待看著她,然後做賊似的先掃了眼旁邊,確定裴柒寒真走了,低聲道:


    “國師神通廣大,不知能否為我調製一種關乎情愛的藥?”


    “我是正經的修道人,不是什麽邪魔歪道。若於公子想要助興藥物,出門右轉有家藥鋪。”沈絮一言難盡看著他,眉頭能夾死蒼蠅。


    於閑雲先是啞然失笑,然後繼續鍥而不舍道:“是可以讓對方對我產生情意的那種,不管是什麽都好。”


    沈絮真想撬開他的腦袋看看裏麵到底裝了什麽:“於公子,感情的事情不可強求,不可陷入太深,陷入太深必生執念。生出執念來,可不是什麽好事啊……”


    “國師,求您幫幫我吧。為那一人,茶飯不思,如今更是日漸消瘦,若是無緣,我恐怕活不長久!”於閑雲淒然道。


    說這麽可憐呢?我倒是覺得除去疲憊了些,睡的不太好,但是夥食還行啊。


    她抬手拍拍於閑雲的肩膀,痛心疾首且語重心長道:“貧道並無此類藥物,但聽說南邊有個傳說,能夠找到思涯草的有情人,將其帶至所愛之人跟前,必會打動對方,成就一段佳話。不過,還是勸公子迴頭是岸,不要糾纏對你無意的人啊!”


    於閑雲半點沒聽進去後麵一句話,滿嘴念叨:“思涯草……思涯草在哪?求國師指條明路!”


    傳說的確有,不過一般都是騙人的。看到於閑雲狀態有些瘋癲,沈絮也不敢框他,隻是說:“隻是個傳說罷了,就算真的有,也必然是生長在蠻荒之地,人煙稀少不說,也是舉世難尋,放下吧。”


    看著他失魂落魄離開,沈絮也隻是感歎幾句,便拋之腦後了。


    看天色漸晚,她淺淺打了個嗬欠,就進了自己的屋內換衣。今日是第一迴節日遊街,她還是費了些心思搗騰了自個,穿上了最滿意的黑金蟒紋的外袍,手裏揣了把扇,照照鏡子,鏡中人身姿挺拔如鬆,勁瘦的腰身美感十足,確實豐神俊朗。


    衝著某個小廝揮揮手。


    “老爺,您吩咐。”


    “這些給我拿著。”她扔給小廝一布包,裏邊裝著的都是她準備拿去書齋的畫卷。


    “好……好的,老爺。”


    她走出幾步,突然若有所思折返迴來,問道:“你叫什麽名?”


    “奴沒有名,是家裏賣來當奴才的,求主人賜賤名。”小廝誠惶誠恐跪在地上,頭都不敢抬。


    沈絮端詳他半響,這小廝約莫十二三歲的年紀,雖說麵黃肌瘦,但卻隱隱有力量之感,剛剛接住布包的時候動作也比較利索。老百姓若是沒錢,賣兒賣女是常事,她也動了些惻隱之心。


    “既如此,那就在我的府中好好幹,保你吃穿不愁。我會吩咐管家,賣身契隨你們拿走,是走是留全憑心意。”她想了想,道,“若是你願意留下,那就賜名鬆柏,今後貼身伺候吧。”


    小廝,不對,應該叫鬆柏。他此時伏在地上劇烈顫抖,已是淚流滿麵,不停的磕頭:“奴哪也不去,生是老爺的人,死是老爺的鬼,老爺讓奴做什麽,奴就做什麽……”


    “奴這個稱唿也不好聽,以後別用了,就自稱我即可。”


    “奴……啊,我知道了。”


    十二三歲的孩子,應該還能教導教導,若是日後長歪了……那就再說吧。過幾天把他送到學堂裏麵先學學讀書認字,再請個家教教點拳腳。


    傍晚時分,街道內已經開始布置起來。男女老少都紛紛出門,有些攀著腳架開始把狀態各異的燈籠高高掛起,從遠處看就好像是人間閃閃發亮的星辰。


    鬆柏抱著畫走在她後頭,但孩子好奇的天性讓他忍不住打量四周。


    小攤小販有些也擺起了各色美食,麵色紅潤地大聲吆喝著。四周店鋪也都開門迎客,整條街格外熱鬧。


    也有女孩看到沈絮,羞紅了臉,將手裏的花束扔給她。


    還有些街頭藝人在雜耍,周圍滿滿都是圍觀的人群。鬆柏跟著沈絮路過時,還被裏邊藝人突然噴出的火焰嚇了一大跳。


    “老……老爺,他們好厲害啊。”鬆柏鎮定下來後,紅著臉說。


    “沒錯,他們都是靠著手藝吃飯的,像這種表演起碼要排練千百次。鬆柏你若是將來去學堂,也要學習他們的精神,才能學好知道嗎。”沈絮邊教導他,邊遞給賣糕的小攤販幾個銅錢,買了一袋發糕。


    “吃吧,別餓著了。”


    鬆柏拿著手裏的發糕,吸吸鼻子,又有些想哭了。


    書齋在街道的中間段,穿過人潮,她終於找到了清荷書齋的門牌。書齋比起旁邊大紅大紫的布置略顯低調,但進去卻感覺芬芳撲鼻,沁人心脾。


    書齋的坐鎮老板顯然沒想到還有人節日會來書齋,他先是暗戳戳觀察了下內間那位的動靜,接著切換了笑臉迎上前。


    “客官,想要買什麽書?”


    “這些全給我拿上。”沈絮從鬆柏拿著的布包裏麵掏出一份清單,遞給了老板,“還有,繁花夢的新書,都給我來一套。”


    老板眼神閃爍了下,突然若有所思瞥了眼內間:“繁花夢啊……繁花公子的新書剛好還剩下兩本,我這就去給您拿。其他的書也請稍等片刻,我這就叫跑腿的給您找。”


    “這麽晚了,書齋還有客人呢。”沈絮注意到了他的眼神,笑著問道。


    “啊……啊,是啊是啊,這不是跟客人您一樣,都是愛書之人。”書齋老板胖乎乎的臉上堆滿了笑意,拿著清單就打算進去。


    沈絮叫住了他:“等等。”


    “客官還有何吩咐?”老板臉上笑容都快掛不住了。


    沈絮將布包內的畫都取出來,放在書齋的木桌上邊,道:“我是繁花夢的忠實讀者,剛好會些畫技。聽說繁花夢的頭迴出書,就是在清荷齋,那這些就當獻給他的禮物,麻煩老板轉交。”


    內間那個人影似乎動了動。


    老板連忙把畫展開,這些畫都是話本裏麵描述過的內容,唯妙唯俏,頗為生動美麗,這一筆一劃皆令人心神激蕩。


    “好,好啊!這……客官,我會轉交的。”老板正想對著畫卷來一些誇獎之詞,內間蠟燭映照的人影站起,走過門廊,施施然往店內走來。


    來人紅衣金線,卻不是正經包裹嚴實的紅衣,而是戴著金色絲線的寶石腰飾,上半身隻包了胸部,露出漂亮且看上去盈盈一握的腰肢。他還破天荒塗了口脂,戴著繁複的頭飾,隨著主人的動作搖曳,看上去就像是精致漂亮的異域舞男。


    沈絮眼睛微微瞪大了,被美人攝了些心神。


    要不是對方一貫的冷淡高傲的神情,她還會以為是什麽狗血的孿生兄弟。


    “二殿下,您怎麽出來了?”老板顯然也是認得人的,他急的在原地踏步。


    “殿下。”沈絮也趕緊行禮,鬆柏更是頭都不敢抬。


    “怎麽,我有些乏了,出來走走都不行?”裴柒寒雙手抱胸,先漫不經心拿起沈絮的畫看了幾眼,破天荒誇道。


    “畫的不錯。”


    “承蒙二殿下誇讚。”沈絮又看了他幾眼,“殿下這麽這幅打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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