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灰複燃。


    漫天的灰燼刹那間爆發了猛烈的火焰。


    在場的所有人都深陷火海。


    男人冒著被點燃的風險,撲向了地麵的那對母子。他要她們,他要她們曆經所有人世間最難以忍受的痛苦,被丈夫毆打羞辱,被父親折磨取樂……這是不可更改的過去與事實。


    男人的手指幾乎就要觸及到女人的腳踝。


    與此同時,黃斌斌以前所未有的靈巧姿勢,雙膝彎曲,腳底用力一蹬,避開了空中的焰火,像一朵瞬間綻放的花朵,抵達了男人的喉結處。


    細小的雙腿倒吊,像一根粗繩圈住了男人的脖頸,有力地扼製了男人的前行。


    男人暴突的雙眼,猛地收縮,兩手後退抓向了自己的脖頸。他快要不能唿吸了。


    “崔柯,快!”黃斌斌一邊躲避著男人胡亂抓尋的手指,一邊向崔柯大喊道。


    崔柯的大腦無法思考,她和身撲向男人,一張狂暴貪婪的大臉近在眼前。那雙眼裏的交織著得意、惡毒、自滿、憤恨……種種卑劣的情緒。


    是你自己的意誌賦予了它傷害你的權力。


    是你自己的意誌賦予了它傷害你的權力。


    崔柯的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這一句話。她決不允許任何人,傷害她所珍惜、保護的人!即使它是一段無法更改的記憶,她也要擊碎它!


    右手手掌的指間一閃,一柄小刀橫空出現。


    崔柯來不及多想,便跟隨自身的本能,揮舞起小刀,剜去了男人的雙眼。


    同時大喝,“天地自然、穢炁分散。洞中玄虛,晃朗太元。八方威神,使我自然。斬妖縛邪,度人萬千。兇穢消散,道炁長存。”


    她手下動作殺氣四溢,口中念誦的卻是淨化咒語。


    男人的眼珠掉地後,在地麵繼續翻滾前行,落入了火海。


    被剜去雙眼的男人,兩手蓋住了雙眼,慌張叫喊:“我不走,我不走,我不會走的!”


    黃斌斌早已被男人狂亂的動作甩脫,輕巧的木偶身體飛向火海。崔柯扭身向前一抓,聽得自己的肩胛骨傳來哢噠的脆響。她忍著疼痛,撈迴了木偶,避免了黃斌斌葬身火海的慘劇。


    另一頭的男人雙眼卻滲出絲絲縷縷的氣體。


    “是他的魂魄。”黃斌斌高吊在崔柯的手臂上,兩眼緊盯著那不斷逸散的氣體。“他要死了。”


    “誰要死了?”崔柯繃緊神經問道。


    黃斌斌不安地說:“廖友全的魂魄被擊散了。”


    “不,沒有的事。我是在淨化他!”崔柯慌張地說道,“我沒有,你說的,他不想要的那部分是‘廖應崇’,所以我……”


    廖友全的魂魄消散意味著什麽。崔柯幾乎是陷入了瘋狂中,廖友全的魂魄消散了,記憶之河也就不存在了,同時他們也會被抹去。


    漫天的火海,已成灰燼的蘆葦叢,沼澤地幹枯……


    崔柯咬緊牙關,讓黃斌斌抓緊自己,拽著呂三奔向了火海的盡頭。盡管她不確定火海是否有盡頭,但她不可能坐以待斃。


    狂奔向前,崔柯的身後,天與地化為燃燒的火海,那棟小樓被火焰舔舐吞沒。


    崔柯的唿吸道開始產生灼燒感,前胸更是大片彌漫的焚燒痛感,右手緊抓的人,像是一團重達千斤的石塊越來越沉,可她不可能鬆手……腿部似乎已經脫離了她的意識在自主向前飛奔。


    往前跑,總會有一個出口!她不可能死在這裏,如此荒謬的地方,一個可憐、可悲、可恨的男人的記憶裏。


    唿哧唿哧的風聲,清涼的微風吹拂過崔柯的麵頰。


    她睜眼看見自己站在了樓頂,劫後餘生的慶幸感,在看見身側的呂三躺倒在地,雙眼緊閉後,立即消散。


    蹲下身,她前後搖晃呂三的身體,對方毫無反應。崔柯抓著呂三的手臂,扭轉頭部,四處尋找黃斌斌的木偶身體。


    “哎呦。”在某處黑暗的角落中,黃斌斌揉著自己的身體哀叫道。


    聽到這聲,崔柯焦急的心落迴到肚中。既然黃斌斌沒事,那麽呂三也不可能有事。她手指探向呂三的鼻下,喘著氣,死不了。


    “我謝謝你。”細弱的聲音從輪椅旁的魂體發出。他現在成了淡淡的一縷氣體,幾乎隱約不可見。殘存的麵容卻不再是老頭的模樣,而像是個小男孩。


    他低頭看向身旁的那具身體,不知說了什麽。下一刻,輪椅翻倒,輪椅上的那具消瘦身體摔倒在地。


    呂三在這時醒了,看見眼前的場景,二話不說拉著崔柯,叫上黃斌斌撒腿就跑。


    呂三這幾天沒日沒夜地看惠都本地的電視台,不停地焦慮地刷著手機。


    “哎,你怎麽了?”黃斌斌盤腿,歪靠在棕色的沙發軟背上。他這幾天摸不著電視遙控器,更碰不到呂三的手機。這讓他悶得要發黴了。崔柯也不知道跑去哪兒了。


    那家夥背著呂三偷偷地問他,聽到了廖友全魂體念叨的話了嗎?他那時剛清醒迷迷糊糊地,對廖友全說的那些話,隻囫圇聽了幾個詞。


    他努力地複述了幾個詞,崔柯卻自己湊出了一句話。黃斌斌望著酒店的天花板,迴想著崔柯拚湊出來的話——“美人圖說得對,這世界沒意義。”


    呂三將今天關於惠都的信息都瀏覽了一遍,並沒有看到關於老人獨自死亡的新聞。這幾天高度緊張的精神終於是放鬆了。


    “你知道廖友全的肉身在那天死了吧?”


    呂三癱坐在椅子上,調低了電視的音量,接著閉上眼,將略微發燙手機放在了一旁。


    “知道啊。我還知道他魂飛魄散了呢。”黃斌斌並不在意那個男人的死活。


    “他死了,我和崔柯在現場。我們該怎麽對警方說清楚這些事。”


    “噢。”黃斌斌明白了呂三這幾天的舉動,“那現在?”他不擔心呂三,他擔心崔柯惹上麻煩。呂三本來就不算存在於這個世界,他消失了就行。


    “沒有消息。但他絕不可能還在樓頂。”呂三似是覺得酒店的燈光太過刺眼,他繼續閉著眼,摸索手邊的燈光開關。


    “這樣的人,死了對誰都好。”黃斌斌咂咂嘴,“他自己都不想繼續存在了,是他自己殺了自己,算贖罪吧。”


    按下開關,燈光熄滅。


    “是吧。崔柯是想讓他活下去的,是他一心求個灰飛煙滅。他荒謬的人生,已經逼得他無法思考一點‘意義’了。”


    “是吧,崔柯也這麽說。”黃斌斌換個姿勢繼續坐著,“也不知道她跑去哪兒了,尋找世界的意義去了?”他有些陰陽怪氣地調侃道。


    哪知呂三聽了他的話,立即坐直了身體。


    “你說什麽?!崔柯去哪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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