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會是他?


    怎麽會是老頭?


    怎麽可能是那個老頭!


    崔柯還沒從驚訝中迴神,就被眼前發生的行為觸動了敏感的神經。


    喝醉了酒的男人,沉重泥濘不堪地爬上了母子所在的床。他癱倒在床麵時,床身發出了沉悶、令人牙酸的咯吱聲。


    還是小孩的廖友全早已餓壞了。他奮力掙脫了母親的懷抱,和母親挽留的動作,像一頭小馬駒似的跑到了男人的身旁。


    他蹲下身,兩隻細瘦的手臂輕輕地搖晃男人。


    “爸爸,爸爸,爸爸……”


    男人打了個酒嗝,難聞的酒氣頓時飄溢於整個空間。


    小男孩加大了搖晃的力度,連帶著自己也開始搖晃。


    “爸爸,我餓了。爸爸,我和媽媽都餓了……”


    女人顯然被孩子的行為嚇壞了,她快速匍匐向前,伸出手想將孩子從男人旁邊拉開。


    她急切地哄騙著孩子,“小全。爸爸困了,我們再等等……”


    但顯然一切都晚了。


    被孩子生拉硬拽搖醒的男人,睜開渾濁、帶有血絲的眼睛,一抬手按住了小孩的脖子。


    “你吵什麽?你成天除了鬼叫,還會做什麽?”


    孩子麵對怒吼和脖頸上的力道,立即流下了眼淚,嚎啕大哭。


    男人被激怒了。


    “你哭,你還有臉哭。你跟你媽一樣,趴在我身上的吸血吃肉……”


    他的話語變得混亂,但手下的動作卻毫不含糊。


    一手將孩子重重扔到地麵後,再將緊張上前,著急想要抱起孩子的女人一把推倒在地。


    他狂亂如雨的抓撓擰踹,拳打腳踢盡數落在了女人身上。


    女人先是哀求,求男人放過自己,淚水打濕了臉頰和衣襟,而後是慘痛的呻吟,五官皺成了一團,四肢無力地虛晃在半空。


    孩子驚恐的哭叫,讓男人暴躁地轉身。他要讓這個小人知道,哭是世界上最沒用的行為,該死的,一個男孩成天隻會哭,像極了他媽……


    男孩的眼睛睜大再睜大,眼睛占據了他大半張臉,眼裏的驚恐滿到溢了出來,使得身體像風中的落葉般顫動。


    男人不甚清醒的醉容,流露出了與其父親角色不相稱的令人膽寒的殘酷神情。


    如果這不是廖友全的記憶,崔柯恐怕會認定他即將死於這場毆打。


    比男人的拳頭更快的是,原先還被打得軟癱在地的女人。她像是一道閃電,從地麵竄起推倒了男人。


    男人醉酒後不打靈便的身體,霎時左轉右晃地坐到了地麵。後腦勺重重地撞上了床腿。


    女人的身體成了貝殼,緊緊摟住瑟瑟發抖的小孩,就如同護住她的珍珠。


    男人嗯哼了幾聲,爆發了更劇烈的情緒。


    他搖搖晃晃站起身,一拳一拳又一拳,把女人當成了沙包往死裏打,到了最後演變成了一場酒後的狂歡。


    暴力是男人醉酒後的慶祝行為。


    等男人累得醉得再度睡倒在床。小孩才從母親的懷裏,晃晃悠悠地爬出來。女人已經被打得神誌恍惚了,她的雙手依舊維持著摟抱的姿勢。


    目睹了這一切的崔柯,她在暴行進行到一半時,曾狂怒地想要製止。這一次輪到她,一次又一次地穿透男人的身體,所有的努力都落空了。


    最終,她隻能緊閉雙眼,捂住耳朵盡可能抵擋這一切。她不停地告訴自己,這是一段記憶,一段無法被更改的記憶,一段過去的暴行。


    等她再度睜開眼。


    窗外的陽光刺進了她的雙眼。


    房子裏除了他們,那一家人已經消失了。


    崔柯不適地抬手捂了捂耳朵,她似乎還能聽見拳頭擊打在肉體上的聲音,還有慘叫、哭嚎……


    放下手,崔柯注意到似乎不止自己受到了影響。


    呂三的臉色鐵青,手背暴起了青筋。


    木偶上設置的封印有被再度衝撞過後的痕跡。黃斌斌盤腿坐在地麵,低垂著腦袋。


    “你們誰想說說,這是怎麽迴事嗎?”崔柯開口道。


    沒人迴應。


    崔柯清清嗓子,繼續往下說:


    “那老頭好像是廖友全的父親吧。現在的情況看來,那具肉身果然不是老頭的,而是他兒子的。老頭估計剛死沒多久,說不定是得了阿爾茲海默症死的,所以才沒了記憶。”


    “廖應崇。老頭的名字。”黃斌斌低聲,咬牙說道。


    男人揮動拳頭時,他從男人的工服上看到了名字。


    “不對。崔柯,你分析的地方有些不對勁。”呂三說。


    “哪裏不對?”崔柯問。


    呂三的臉恢複了平靜。


    “廖應崇不可能可以操縱廖友全的身體。廖應崇是魂體,他的力量不足以強大到操縱活人,他的情況很像易芳菲,他們都對人間有強大執著的留念,從而滯留在了人間。”


    “廖應崇生前就足夠邪惡,死後……”


    呂三打斷崔柯的話,“生前如何,是惡人善人,死後都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強大到操縱活人,將我們拉進記憶之河。”


    “記憶之河?”崔柯抓住了呂三話中的詞語。


    懊惱的情緒在呂三的臉上一閃而過。他不該說的,這原本該是崔柯自己發現的事。


    “記憶之河是什麽?”


    崔柯鍥而不舍地追問。


    黃斌斌也扭頭望向了呂三。


    “記憶,並不全是你主動記錄的。它像是一條河流,河流之上的風光,是你主動記錄、加深、美化或扭曲的部分,河麵之下的暗湧奔流,則是被動記錄,留下的。”


    呂三不得不開口解釋道。


    崔柯聽了,麵露疑惑。她歪著頭想了想,“呂三,你在說什麽?”


    “我在解釋你讓我解釋的記憶之河。”呂三的喉結上下移動,他不可能再說更多了。


    “所以,我們現在在廖友全的記憶之河裏?廖應崇怎麽操縱的廖友全,還是個迷嗎?廖友全是個空魂人,也不能被魂體操縱嗎?”


    崔柯拋出了一堆疑問。


    呂三搖頭,“隻要廖友全還活著,他就無法被衰弱的魂體操縱。”


    “廖應崇確實衰弱,不然不至於進入不了廖友全的肉身。”崔柯認同了呂三的說法。


    就在他們討論的期間,房子中的擺設飛速發生了變化,消失的一家人再度歸來,隻是少了其中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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