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斌斌是小孩子脾氣,崔柯稍微說了他幾句好話,前幾分鍾還怒氣衝衝的模樣,這下就笑嚷著說自己也沒那麽厲害。


    “那你是看到了?”崔柯說。


    黃斌斌的聲音說不出的得意,“那是當然啦。呂三被我支使得頭昏腦漲,我趁著他收拾東西的空隙,立即把他跟呂翠竹的聊天記錄看完了。”


    “他們在說什麽?”


    “也沒什麽,沒什麽要緊的事。”黃斌斌努力迴想著自己看到的聊天內容,“好像有個花白鬼跟這件事有關。”


    “花白鬼?”這幾個字音在崔柯的齒間翻滾。


    黃斌斌點點頭。崔柯正在思索花白鬼是什麽東西,卻沒注意到黃斌斌有些忐忑、心虛的情緒。


    他左看右看,上望下眺。誰都沒想到過,黃斌斌是個白骨小兒鬼,生前沒上過學,化為小兒鬼後又遭呂翠竹誆騙,被她封印了幾十年。他那點識字量,也不知是從哪兒積累的。


    但黃斌斌是個死要麵子活受罪的小孩,他是絕不可能跟崔柯說明白他是個半文盲的事。


    崔柯想不到花白鬼是什麽。她忍不住再向黃斌斌多問了幾句,黃斌斌硬是搪塞了下去。無可奈何,崔柯沒能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隻能再迴醫院,看看易芳菲這事怎麽解決。


    “她這個情況,也許是因為家人的強烈願望讓她不得不返迴人間。”呂三謹慎地說道。


    易芳菲聽了使勁點頭。


    “你們要不去跟我家人說清楚吧,跟他們說我已經死了,讓他們放棄我。”易芳菲站上了台階,不再用高昂著頭說話。“……我解脫了,他們也解脫了。”


    崔柯聽著易芳菲的長篇大論,擰著眉頭打斷,“誰去說?我們去說?你家人聽了我們的話,恐怕我們都逃不了一頓打。”


    是了,哪個病患家屬願意聽到旁人說,放棄吧別治了,沒的救了死透了之類的話呢。誰敢嘴巴癢癢,蹦躂到家屬麵前說以上的話,恐怕會被憤怒的家屬活活打死。


    黃斌斌提出了一個餿主意。


    “這事不麻煩呀。崔柯跟我說了,你昨晚被搶救的原因是你碰了碰自己。你現在再去碰碰自己,碰久點,你不立馬死得透透的了嘛。”


    呂三有時也不得不佩服,黃斌斌這個白骨小兒鬼的天真殘忍。他是真敢提啊,讓易芳菲自己殺死自己。


    易芳菲現在還沒能徹底接受自己已經死亡的事實,就要被黃斌斌的提議逼著再去自己弄死自己。他是一點都不怕,在易芳菲“自殺”途中,她遭受到劇烈刺激,變化成厲鬼。


    崔柯感受到黃斌斌的提議一說出口,易芳菲周圍凝滯的空氣。她上前拍打黃斌斌的頭,“你胡說什麽。這種事不知道的別瞎出主意。”


    黃斌斌被崔柯打蒙了,上前一小步就要迴嘴呢,呂三眼疾手快地將小木偶抓進了自己手心。


    “大人的事,小孩子別亂說話。”呂三不等黃斌斌再說些鬼話,就轉身走出了安全通道,跟崔柯說出去找點吃的。


    安全通道的門打開,易芳秀順著門縫望見了坐在樓梯口的崔柯。她立刻伸手大力拉開了門,側身進入了安全通道。


    “崔柯?”易芳秀說,“你怎麽還在醫院?今天病房裏發生了什麽事?你到底是做什麽的?”


    在崔柯偷溜之後,易芳秀便意識到崔柯不可能是姐姐的同學、師妹之類的人。他們從未將這件事告訴任何人。崔柯能從什麽渠道得知這突然發生的事情呢。


    崔柯早將易芳秀的名字忘了,一時之間低頭看向了小狗。易芳菲見到了妹妹,就想起了那份危險的工作。


    她昂著頭焦急地向崔柯發問,現在是幾點鍾了。崔柯點開手機。時間不早了——11點55分。


    崔柯不能將手機拿給易芳菲看,隻得打個哈哈,東拉西扯地說:“妹妹啊,都要12點了。你怎麽還在醫院呢?”


    易芳秀沒得到自己問題的答案。前一刻鼓起的勇氣,在這時已經傾瀉了大半。她不是個外向的人,不善於跟人打交道。


    “噢,我找了份工作。”


    小狗聽了,立即撲到了崔柯的小腿。兩隻前爪使勁扒拉崔柯的褲子。


    “你快問問她,是什麽工作。她今年才16歲,能做什麽工作。我不許她去。你這個年紀,除了讀書,還能做什麽。再這樣下去,就是給家裏添亂!


    我們還能缺她一口吃的了,等我死透了,叫他們把我存下來的錢拿出來應急。你快說啊!再不說,我妹妹就走了!你想想半夜12點上班的工作能是什麽正經工作!


    崔柯,你愣著幹什麽?你啞巴了啊……”狗爪亂爬,就快要將崔柯的褲腿劃破了。崔柯突然抬腿做起了腿部拉伸,一腳踢飛了那隻狂躁過度的小狗。


    易芳秀看到崔柯的行為,隻覺得這人古裏古怪,她不想再和崔柯扯上什麽關係,準備轉身就走。


    “妹妹!別走啊。”崔柯叫住了易芳秀,側頭悄聲問半米之外,趴在地麵的小狗,女孩叫什麽名字。小狗巴巴地說了名字。


    同時,易芳秀轉過了身。她臉上隻帶著一個沒有溫度的微笑,這是她身體遺留的本能。


    崔柯倒是擺出了一副知心姐姐的模樣,嘴角揚起露出一個熱情的笑容,語帶熱切,說:“什麽工作需要這麽晚去上班呀?看你的樣子應該還在讀高中吧。”


    易芳秀不知道同一個人怎麽能前後變化得那麽大。她不想迴答這個問題,所以選擇了沉默。


    小狗焦急的目光快要將崔柯的身體燒出個洞了。


    “再怎麽說,你該迴學校去上課。你現在能找到的工作,不會比你大學畢業後找到的工作好。現在這個社會,學曆是好工作的敲門磚……你姐姐的事,還用不上你幫忙。”


    崔柯絮絮叨叨的一長串話,全是宋芙樂勸她去複讀時說的話。崔柯沒想到,自己還能有這天,勸別人去上學了。


    站在道德高地指點別人的感覺,讓她越說越是興起,完全感受不到被她“教育”的易芳秀已經漲紅了臉。


    “你說夠了沒有!”易芳秀低聲吼道。


    “你以為你是誰,你了解我嗎?你憑什麽這麽說話,你以為你在教育我,為我好?我姐姐躺在病床上,家裏一分錢都拿不出來了,我去讀書,那我姐姐怎麽辦呢?我家裏怎麽辦呢?


    你根本什麽都不知道!這樣的情況下,誰能坐在教室裏讀書……我做不到,你們根本不能理解我。我怎麽可能做到呢。我的姐姐就要死了啊……”


    女孩嗚咽的哭聲迴蕩在安全通道裏,她爆發的情緒並不是僅僅針對崔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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