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柯,你給我的那個黏糊糊的玩意兒是什麽?”黃斌斌坐在高椅上,左手撐著頭問。


    崔柯仍在為明天的厲祭,臨時抱佛腳的加緊練習,她的動作明顯比昨晚流暢多了。她停下手中的比劃迴答:“阿黃的零食。”


    隔壁鄰居林嫂養了一條用來看家護院的土狗。因為土狗是一身黃毛,林嫂就叫它阿黃。阿黃今年10歲了,在狗的年齡裏也算是老人了。


    所以阿黃有些個老人的固執與毛病,也沒人去較真與矯正了。阿黃從小就愛去撿腐爛的食物藏起來吃,這麽多年也沒吃死。除了那些食物都特別臭外,也沒給林嫂帶來多大的麻煩。


    阿黃今早出門,不知從哪裏叼迴來一袋子腐臭的食物。她出門遇見了阿黃,順手就從狗嘴裏搶下了這袋子食物——紅色的塑料袋,滴滴答答的流水。


    崔柯一手捂住口鼻,一手提起袋子,盡可能遠的隔著袋子查看袋中的食物。她覺得袋中的不明物體像哪家做冬釀酒時,沒發酵好的糯米,酸敗腐臭了。


    這袋子食物,阿黃不能吃,吃了肯定壞肚子。崔柯下定結論。


    阿黃被搶了零食,平日跟崔柯的親熱勁兒都消失了。耷拉著狗嘴,尾巴豎下,像是在生悶氣。崔柯一看阿黃,就知道這老狗不高興了。她把塞在褲兜裏的油條拿出,一把塞進了狗嘴。


    阿黃這才又高興起來,跟崔柯連連搖尾巴,咬著油條的狗嘴流淌著哈喇子。崔柯摸了摸狗頭,說:“阿黃,迴家吧。”阿黃也就再略表對崔柯的親熱——狗頭蹭崔柯的小腿後就扭著屁股跑迴家了。


    “你給他吃阿黃撿來的東西?”


    “嗯啊。”


    “他會沒事吧?”


    “能有什麽事,阿黃這麽多年都沒事。”崔柯嗤笑道,“我原本還想給他吃阿黃的粑粑呢。但我想想也就算了,因為你肯定不願意。”


    黃斌斌點點頭,他可不願意手裏捏狗屎,太邋遢。看看時間,估摸著林鴻勝該醒了。黃斌斌跟崔柯說了一聲便消失了。


    崔柯繼續埋頭於筆記,雙手又跟抽筋似的練習動作。


    林鴻勝滿頭大汗的驚醒。他一睜眼便望見頭頂的蚊帳,隨之雙手慌亂地擺動。他撫摸到幹爽的床單、被套。他再爬起身,四處查看,房間的擺設一如往日。


    沒有骨頭、沒有黏液、沒有小孩。之前的一切都是做夢,林鴻勝又重新躺迴到床上。他閉著眼,平複猛烈跳動的心髒。


    門吱呀一聲被人推開。


    馮巧明探頭查看躺在床上的林鴻勝。她發現兒子把被子踢開了。這個天氣,醉酒後受涼會感冒的。她踮起腳,放輕腳步緩緩走到床邊。


    林鴻勝察覺到身邊有一道黑影,剛平靜下來的心髒再次猛跳。那手輕撫過他的臉龐,順著他身體越來越往下走。林鴻勝的身體逐漸發僵,他想可不能再下了,再下就到要緊的地方了。


    如果要緊的地方完了,這輩子活著也沒什麽意思了。


    他吞咽口水,鼓足勇氣,抖動的右手快如閃電般移動,抓住那個繼續往下的東西。一刹那間,他睜大眼。


    與馮巧明四目相對。


    “媽?!”


    “哎,聽見咯。那麽大聲幹什麽,耳朵要被你喊聾了。”馮巧明莫名其妙地看向兒子,同時想抖開兒子抓得死緊的手。


    她見兒子醒了,想去廚房端碗湯。她一邊往外走,一邊嘮叨地說著:“不是你媽,還有誰來照顧你噢。你老婆,你指望得上,她不要你伺候都不錯了……”


    林鴻勝聽得心煩,隻說:“媽,你別講咯。我頭痛。”


    “喝個爛醉,哪裏頭會不痛咧。要不是我來房間看你,你都要被你吐出來的東西嗆死了,那麽大人了,娶老婆是拿來當菩薩供起來的……”


    馮巧明的這些話說習慣了,並不特意說給兒子聽,所以出了房門仍在嘟囔。自然,林鴻勝沒能聽清馮巧明的這些話。他趕走了自己的媽,頭頸又重新沾上了枕頭。


    “哥哥,別睡了。”清亮的童音在林鴻勝的耳邊清晰響起。


    林鴻勝被這句話,嚇得坐起身,他牙齒發顫地微微側身,餘光中便看見了那具骷髏。他在床上跳起,軟和的床墊成了煮沸的油鍋,燙得他手腳慌亂,像一條狗似的跌落在地。


    繼而,狼狽起身向房門外跑去。他不知道去哪兒,暈頭轉向地亂闖,一頭闖進了黃陽的房間。


    黃陽淚眼朦朧間看見林鴻勝跑進她的房間。


    她想起幾小時前的事,身體被嚇得不由自主地顫抖,她極力穩住自己的聲音,高聲問:“你進來幹什麽?你是不是……”是不是還想打我!


    林鴻勝眼角餘光中,見到追來的骷髏,腳下一軟跪倒在黃陽跟前。骷髏停留在了門外,徘徊不進。他頓鬆一口氣,歪下身體,迴嗆黃陽:“我家裏,我哪裏不能去。瘋女人,閉嘴!”


    話音剛落,骷髏飛起,向林鴻勝的麵部撲來。


    電光火石間,他一麵抬手打了自己兩巴掌,一麵抓緊黃陽的手腕,說:“小陽,我錯了!你說得對,我不是人,是畜生。”


    骷髏倏忽間又落迴門外,徘徊不進。


    黃陽鬧不清林鴻勝來哪一出,她抽出自己的手,冷眼看向林鴻勝說:“你確實是畜生。我想明白了,我要跟你離婚。我就算過得再苦,也比跟你過日子好。”


    她說完,似乎是有了勇氣。俯身,抬手給了林鴻勝一巴掌,“你今天打我的,我還你。”接著,她狠狠地抓住林鴻勝的發根。手下了死勁兒,生生拔下林鴻勝十來根頭發。


    林鴻勝被黃陽的一係列行為弄得喪失理智。他站起身,抬腳準備給這瘋女人一記窩心腳時,身後冷風吹起。


    “哥哥,我媽媽說過男孩不能打女孩噢。”


    說話時,骨頭間的猛烈碰撞,勉強垂掛在骨頭上的皮肉、髒器、或是脂肪的半流動液體,濺射在林鴻勝的身前。骷髏嚴嚴實實地貼在他身前,如同他擁有了外部骨骼。


    搖晃的頭部,黑魆魆的眼眶,無牙的口腔,裏頭有跳動的舌頭?舌頭脫離了骨架,飛速向他麵部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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