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玄有時真的會因為自大和自我而失去一些小事上的判斷能力,成大事者自然可以不拘小節,但是很多英雄好漢就是敗在小事的成敗之上的,這不是一件矛盾的事情。


    蒲甲退去之後立刻準備著手明日的陣法布置,當時他們和劉槐的盤算大概就是若是劉槐想要對付某些大人物的時候,隻需要在頂樓上置辦宴會,便可以將對方置於死地……畢竟要是在揚州這個地盤上,一些有頭有臉的大人物,要是沒有了身邊的那些實力高超的江湖人士的傍身,他們充其量也就能與一兩個普通人打成平手。


    刀斧手絕對是宴會上的大殺器,別說那西楚霸王因為自大二錯失了爭一統天下的最好機會,最終隻能烏江自刎,事實上就是當年那傳奇宴會之上,有刀斧手藏於身後,是個人都會感到無比的安心,有些判斷失誤也是在所難免的。


    不過這都不是現在的事情。


    既然自己的陣法被人破去,那就說明今日常樓頂上至少有著一場相當重要的宴會,而出手破除陣法禁製的人也有可能就是楚王宴請對象陣中的人,若是對方意識到了這樣陣法的存在,指不定那場宴會會發生什麽樣的變數呢……


    蒲甲的心不管如何緊張躁動,他都沒有辦法去解決,畢竟他是沒有命令可以擅自離開宗門內部的,關鍵是他也沒有那個速度,可以在短短的時間之內,趕到事發的現場。


    在成為了謝玄的部下之後,有了數不清的榮華富貴,他也少了很多當年的江湖氣,變得有些貪生怕死了……人若有珍貴的東西傍身的時候,一般都不會冒險的。


    所以蒲甲就是那樣靜靜地呆在了自己的住所之內,反複的在自己的心中描摹陣法的弧線,靜心的同時,也是能夠掩飾他緊張的一個做法。


    劉槐最終還是沒有送來任何消息,第二日他們便趁著天色早,直接出發了。


    劉槐沒有送來消息自然不是因為他沒有辦法送出消息,父王叫他滾迴家中等待發落,其實也沒有限製他的出入,沒有限製他任何的動作,他有著大把的時間與機會,可以給鐵滄島的謝玄進行通信,畢竟當年謝玄借機加入了他們常樓的建設之中,謝玄沒有付出什麽多餘的代價,但是卻留給了劉槐幾個承諾,承諾他隻要是在他謝玄能力範圍之內的事情,無論燒殺搶掠,他謝玄都會盡力而為。


    劉槐沒有多少修行者的概念,他知道的最多的修行者就是父王手下的那個端木坪,如今也看出來了,端木坪根本就是個破簍子,一位裝了一肚子的水,結果漏了一個幹幹淨淨,他現在氣還來不及,哪裏會考慮到當年那吹得天花亂墜的鐵滄島眾人。


    說實話,鐵滄島派來的人手,當做探子的確不錯,輕功這種東西劉槐是相信的,劉槐對於修行者的概念就是那些硬功夫——拳腳功夫,然後就是飛簷走壁的能力,剩下的自然是一無所知。


    他根本不知道到了謝玄這樣層次的修行者,基本上已經能夠踏空飛行,一步數裏,搬山填海都是在所不辭的程度……他不知道。


    這大概也是很多皇族、王族對於這民間的江湖的固有態度吧,他們隻知道所謂的江湖就是被鐵蹄踐踏過後不見任何反噬的軟弱貨色,卻也根本不清楚當年肅清江湖的鐵蹄,是大漢多少年以來,精銳之中的精銳。


    何不食肉糜,上位者不理解人民的力量是真的,不了解自己的力量的話隻能是歸為酒囊飯袋一類了。


    大漢看似繁盛的外表,其實內裏就是這樣慢慢被腐蝕掉的,看似健康向上的官場,實際上還被諸雙大手暗中操縱者,朝堂上那欣欣向榮的模樣,其實背地裏還有著一個又一個的團體,他們相互傾軋、靠著大漢的財力,在高等的泥塘之上打滾,這也就是所謂的官場齷齪事。


    變革從江湖開始,但是真正的危機卻已經從內部開始萌發。


    這一場載入史冊的武林會盟,真正將江湖這一個虛無縹緲的概念拉上了曆史的舞台,因為他是真正將王與民拉在了同一個位階,期間究竟造成了多少的傷亡,造成了多大的經濟影響,還有對於天下大勢的走向有多少影響,以及將多少隱藏在暗處的大手拉上了台麵,這些都無法為正史所記載。


    因為那時正處在動蕩前期的大漢,陷入了一種不作為的態度,朝堂冰冷,民生凋敝,大概就是野史之中所稱的那一次浩劫神諭吧。


    知道百年之後,天下三分,最終被一個趁亂崛起的國家一統,這段曆史才被細細的發掘,然後千年之後,這段曆史被人們冠以大漢最後的迴光返照,因為自那以後,江湖這種東西,隻能聽聞在說書人的口中,民不以民為樂,而以君之興為樂,那時的天下估計應是是無聊透頂的吧。


    大江湖的開端便在此,如此站在曆史的節點之上,多方勢力都在緊鑼密鼓的進行著自己的盤算。


    而作為原始勢力的一方,一個極其重要的推動性人物,劉槐,此時卻在府中瘋狂的發泄自己心中的憤懣。


    將怒火轉化為浴火,似乎是一個相當合理的方式,隻是府上的弱女子被世子殿下如此欺淩,卻沒有任何的辦法,她唯一能夠期待的就是懷上子嗣,然後能夠從世子那裏得到持續一生的好處。


    坐在世子屋外的是一個頭發灰白的老者,雖然他真的年紀已經很大了,已是古稀之年,但是他那挺拔的腰身,還有眼中不便的狠厲,都讓這個看起來老態龍鍾的老者,實際上充滿了一種戾氣。


    這種戾氣不是那些來自於惡人身上的醜陋習性所致,而是因為這真的是從死人堆中摸爬滾打之後,融得的一身殺伐之氣。


    老者是一個軍人,是一個相當厲害的軍人,隻不過看著他現在一身的閑服,倒是有種解甲歸田的樣子。


    是的,已經正式解甲歸田的老將軍,何文遠,現如今聽著屋中世子充滿獸性的怒吼,正在麵不改色心不跳的喝著清茶。


    他是廣陵水師多少年的頭號人物,掌管水師三十年,廣陵水師三十年從未有過敗仗,即便是江上無有戰事,那些江南熊兵下了舟船,依然是數一數二的好漢。


    就是他,當年在大漢危難之時,命治下三萬水師解除裝甲,策馬狂奔,馳援黃河前線,當年援救劉釗的軍隊,便有他廣陵水師的一份,水師陸戰,估計他也是天下頭一號的人物,若是真的來了戰事,匈奴再次南下的話,估計以他的性子,他是不介意沿東海三千裏岸線,十萬水師直擊匈奴腹地的。


    但是這樣一位傳奇將軍如今卻閑賦在家,隻能說是這就是王權黃權鬥爭犧牲的結果。


    就是當年與他同行的那位將軍蒲永益一同與他告別自己的那群崽子們時,他麵對著萬人慟哭的場景,也沒有撒過一滴眼淚,這樣的老將,終有一天會再行千裏的。


    現如今他卻有著他自己的角色,並且依然樂在其中。


    世子的唯一親師並不是什麽儒家的大人物,世子不喜這些,當年小劉槐最喜歡的就是在戰馬上馳騁,攜戰船翻山越海的感覺,他這個當老師的也自然樂於見到老楚王有這樣一位能夠繼承他兵馬意誌的虎子出現。


    劉槐如今已經不再上戰場了,主要也是因為如今並無戰事,真的想要尋些仗去打的話,也隻能趕赴邊疆,愛子如命的老楚王怎麽可能讓自己的兒子遠去千裏之外,麵對豺狼虎豹一樣的匈奴鐵軍呢?


    老將軍現在就想看著劉槐一步步的接管整個氏族,他是一個好老師,可以說劉槐就是他看著長大的,但是劉槐生命中卻依然容不得別人,劉槐性格中的缺陷老將軍也都知道,但是……他認為這都需要劉槐去真正的嚐到因此造成的苦果之後,再幫他改正才是最好的辦法。


    講道理老將軍其實方法並沒有錯誤,一般情況下吃一塹長一智這都是很好的糾正錯誤的時機,但是老將軍始終也隻是一個從平民階級出身的人,有句話說的很在理,有時統治者以及上位者做出的決定都是正確的並不是因為他們的智力真的相比身下的人有著什麽樣的優勢,反倒是因為他們所處的位置決定了他們的視野,一個普通人能夠掌握的信息,如何與一個擁有詳盡的探子機構的世子所能掌握的情報相比呢?


    老將軍站在他多年將軍的角度去看待劉槐的錯誤,但是當真正上升到王與王之間的恩怨,上升到江湖的格局,這個他完全沒有涉獵過的領域,在上升到家國之間的關係時,他的那些經驗很是不夠用。


    至此,何文遠還沒有意識到今日事情究竟有多麽嚴重,他覺得劉槐心中有氣很正常,但是劉槐自從進入了房間之後根本沒有告訴過何文遠任何關於今日的事情,劉槐身後的侍者隻是低頭跟隨著,如今守在門外一言不發。


    何文遠為何此時會出現在劉槐的屋外,其實也是有原因的,最初宴會殷始,劉槐渾身的戾氣可是被老將軍給喝止了,劉槐對於自己的弟弟越過自己在常樓宴請貴客的事情很是惱火,加上本來就有許多積鬱,這些劉槐沒有對自己的父親說過,卻對自己的老師何文遠吐露過苦水。


    各家的當年世子如今都成為了王爺,王位不能世襲這本來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但是如今出現了先例,自然各王家的世子出現各種不滿的情況也是情有可原的。


    天子不太想解釋這些事情,一群王爺的子嗣還沒有資格能夠問責他一個真龍天子的資格,這些在他公布詔書的時候其實已經說得很明白了,魏王被刺殺,老秦王意外病逝,這些都是不可抗力,盡管其中還有前朝的一些恩怨,不容說明,但是既然已經說白了,那就是天子的決定,遷都的事情本來是大逆不道的事情,但是他一個天子真的要做,文武百官也隻有應著的道理,這就是皇權。


    劉釗這樣雄主的威嚴不容分說。


    但是自然有一個道理是說由威嚴鎮壓的不滿,始終會是不滿,不會化解。


    何文遠能夠理解世子的心情,也已經安慰他了許久,他身為老師自然會給出自己的建議,不然安慰他人這樣的活,他是肯定不如那些妖豔女子投懷送抱來的實在。


    他給世子的建議自然就是學習自己的二弟,uu看書 .uuknsu.cm 也就是如今已經在儒道之中站定身子,將來會在史文之中有著自己地位的二先生,向他學習,不要再在父親的隱蔽之下理所當然的去掌管家業。


    劉槐有什麽?劉槐自身的武藝絕對是軍中好手,畢竟他雖是隨父親征戰過沙場,但是一身的本事還是何文遠親自調教的,何文遠不是什麽修行者或者武夫,但是他身上的功夫那都是戰場上實打實練出來的真功夫,可能不夠絢麗但是絕對是殺人之法。


    別看劉槐套上一身錦服,活脫脫一個富家紈絝的模樣,但是實際上,他身上的功夫絕對能夠頂的上一些偏將軍了。


    若是劉槐能夠親曆北上,在保守作戰的同時,不斷的攫取軍功,不出十年,大漢軍界絕對會有他的位置。


    其實已經有人這麽做了,齊王雖然不作為,坐享其成,看起來有些事事不關己的樣子,但是他的兩個兒子卻是已經在兵部之中朝著侍郎位置進發了,一個很明顯將要接任即將空出的兵部侍郎位置,而另一位如今已是大漢宣武將軍,官至從五品,皇城領兵,誌在邊疆,估計不出幾年,他就要趕赴北疆,成為鎮北軍中一個響當當的人物。


    劉槐身上的軍功早已經夠他從一個雜牌將軍的位置起步了,劉槐在騎戰上的天賦也是何文遠這麽多年極其少見的,若是肯穩紮穩打,不是不能期待一下將來鎮北大將軍的帥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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