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不知劉槐劉泰之間的一些隱情,但是老楚王卻是一直將其看在眼裏,尤其是剛才兩人的那些小動作,事實上,這次宴會既有他的意思,也自然是有劉泰的想法在其中,在得到了他的允許之後,劉泰放手去做,目的當然是相當深遠的,他也不去幹涉。


    劉槐沒有得到這方麵的消息是讓老楚王很是訝異,明明自己交給了劉槐如此多的資源,到如今卻被自己這個文縐縐的二子奪了先,說不清到底是誰的錯。


    老楚王可不是不重視劉泰,他打心底裏精明著,他深愛自己的夫人,夫人臨終之前為自己誕下如此一子,自己卻撒手人寰,說什麽自己也要讓劉泰好好地成長的,但是帝王將相家的事情便是如此,若是多一個人出頭,在他身後便會有無盡的風險存在。


    先入為主之下,因為長子劉泰也確實這麽多年來忠心耿耿,自身能力不差,很是有繼承他的衣缽的苗頭,他是沒有料到二子劉泰能夠獨自在京城闖出那樣一番名堂的……說到底,虎毒不食子,再如何暴戾,他都還是一個父親,他永遠都像看著自己的孩子能夠功成名就,能夠有始有終,但是如今的世道便是如此,他隻能夠讓劉泰安全的呆在自己的身邊,可能會委屈了他的一身才華,但是男子漢大丈夫,有的是時機有的是精力去實現自己的偉大願想,所以委屈一時,絕不會委屈一世。


    老楚王希望兩位相當出色的兒子能夠理解他這個父親的良苦用心,實際上劉泰早早的就明了了其中的道理,所以他從來沒有去刻意的爭搶些什麽。


    隻是這一次,兩個兒子的行為的確都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不過還好大局都還在掌控之下,蜀王看起來並不打算刻意製造些什麽混亂,那麽隻要順著大家的心意來,自然就能夠順理成章的與蜀王這一條線搭上關係。


    蜀王的神秘可是讓整個大漢都為之迷惑的,年齡,長相,行事方式,背景,盡管現在陸陸續續的已經有相當可靠的畫像傳出,有風聲走露說蜀王是個相當年輕的男子,但是能夠真正與蜀王進行正麵交談的,他也算第一個了吧,所以在這件事上,老楚王覺得劉泰做的很是不錯。


    然而不是事事都能在人的預料之中的,畢竟人心難測,父親對於孩子的感情是無法割舍的,但是卻不知,一些孩子在各種順境之中成長起來,已經絲毫不會顧及他人的感受了,哪怕……那個人是自己最親的人之一。


    劉槐心中的怨恨一直是有的,他知道自己的驍勇善戰,他也知道自己在政事之上的天賦,他隻是覺得父親在這個位置上坐的實在太久了,尤其是在自己已當而立之年,卻依然看不到父親真正衰老的征兆。


    他口口聲聲說著將來這個家是要靠自己的,然而卻根本沒有任何放權給自己的征兆,所謂的家主之位估計就是在今後,能夠為他處理一下身後之事,然後象征性的接管那些破爛一般的店鋪,然後最終坐享其成,成為一個隨處可見的富家翁吧。


    這種怨念一開始極淺,後來漸深,爆發點是在那段時間,老秦王與魏王相繼死去,而他們的兩個獨子,分別承蒙父親的蔭蔽,獲得了世襲的王位,這才是讓劉槐真正覺得無法釋懷的地方,他每每想到當年那兩個乳臭未幹的小屁孩在自己的馬下怯懦的看著自己一身威武的盔甲,眼巴巴卻無法得到的樣子,如今迴想起來,自己現在可不就成了當年他們的模樣了?


    現在他們是高貴的王爺,而自己呢?若是父親一天不死去,自己便永遠會是這個窩囊世子,窩囊在小小的揚州,窩囊著成為一個隻能夠數錢的愚笨掌櫃,這種結果,交給那不成器的三弟,他自然會是樂享其成,然後自由快活一輩子,但是自己不同,他是有著更大抱負的人,他的目標當然不僅僅隻是能夠成為一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王爺……


    其實劉泰是無緣無故遭了劉槐的嫉妒,他本就沒有任何要搶占兄長家主之位的意思,甚至就是說將來有一天,父親真的不幸離世,天子再次恩賜王位,他也不會與兄長去爭奪這樣一個位置,出於理性、感性他都不會。


    他是一個徹徹底底的儒者,他的抱負是想要成為一名那年在京城之外為千萬人請聖道的楚家聖人那樣的偉岸人物,其實就算做不到,哪怕隻是窺得一斑,他也覺得能夠心滿意足。


    蜀王之事實在是一次意外,意外中他聽得了父親與門客的對話,聽的了其中關於新蜀王與當今天下大勢的關聯,他便對這位新任的蜀王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不過他孑然一身,肯定比不得兄長那幾乎可以掌控半數楚地密探的消息網絡,他也隻是半推半就的在黑市間打聽那些消息,最可笑的是,他竟然是從一名醉倒在青樓的酒客口中聽說的,那名渾身酒氣的江湖客,斷去一臂,那日兩眼通紅,醉意熏熏的來到他的麵前,推開了在一旁調笑女子的一臉茫然的劉紹,就那樣與大名鼎鼎的二先生對飲了起來。


    二先生與江湖客在青樓之中對飲一夜,此事竟是成了一個很好笑的逸聞。


    但是隻有劉泰自己知道,那名江湖客究竟有沒有真正的醉倒,是不是真正的來尋歡作樂的。


    自那日以後,江湖客便消失在揚州的各處,劉泰遣人去尋,也終究尋不到那人的蹤影。


    一向穩重的劉泰,為了這樣一個素不相識的江湖客的一夜話,撒下重金去求證消息的可靠性,各種零散消息的拚湊下,他竟是真的得出了一個相當可靠的結果。


    因此便有了這樣一場酒席,也就有了這樣匆忙的一幕與一幕。


    說實在的,蜀王他們的隱蔽性其實做的很不錯了,主要是事情的突然性與意想不到,讓人不會聯想到,那樣風口浪尖的蜀王,竟會這樣大搖大擺的出現在一覽無遺的大江之上,並且他們甚至已經快要到達揚州。


    出於禮節還有各種亂七八糟的考慮,難得的二先生也因為李重霄的大膽而慌亂了一番,但是宴席終究是搞起來了,卻遺留了諸多隱患,就比如人員的篩選方麵……今日的常樓並沒有清空,最下麵的三層在賓客們入宴之後,又恢複了往常的火熱。


    辦成文會也是劉泰加緊想出的點子,文人們好麵子,哪怕吃窮了褲襠,也要有詩與酒相伴,雖說他沒有體會過那種窮酸的日子,但是他的諸多同僚,當年可是那樣一路窮到殿堂之上的。


    隨手一抓就能抓到一些舞文弄墨的好手,這是必然的,所以雖說是臨時的點子,但其實相當的可靠。


    然而卻在此時,劉槐終於出手了。


    他的情緒在見到新蜀王竟然是這樣一個與他兒子一般大的小屁孩之後,他的情緒徹底控製不住了,盡管沒有人看到他暴怒的模樣,但是每個人發怒的樣子都是不一樣的,劉槐,每每怒到極點,他都會不由自主的笑。


    他的笑,落在了老楚王得眼中,看到長子這樣的笑容,他的心終於是放下了,但是他哪裏想得到,這是自己孩子最終走向另一條路的最後一刻,而自己並沒有意識到,到後來追悔的時候,他的淚是此生第二次如同決堤的洪水一般,無法止住……有人說他冷酷暴戾,說他在夫人死時都沒有眨過眼,誰能知道,那些不眠的夜晚,又哪位王爺能夠在一個婦道人家的碑前,爛醉如泥……一切都隻是因為那些不可說、那些關乎於整個天下的事情。


    “這位壯士……莫不是走錯了地方,今日是楚王宴請蜀王的一席,若是壯士願意討個彩頭,能夠賠諸位一杯酒,我們便也敬你一杯,如何?”


    盡管是突然闖入,盡管來者不善,但是劉泰的處理依然是相當的有分寸,他沒有強硬的趕走這樣一個不速之客,反倒是給對方留了一個台階下,更重要的是,能夠緩解一下剛才尷尬的氣氛,給大家一個反應的時間也好。


    之間那高大威武的漢子咧著嘴笑著,一句話也不說,拎過來一旁次席一位富賈身後的酒壇,直接起開封泥,仰頭三五口氣便飲盡,酒水順著他的胸膛留下,更是凸顯了他那健壯的身材究竟是多麽的驚人,很多人都沒有見過這樣有模有樣的筋肉,他的筋肉甚至有種看著一副畫的感覺,漸漸給人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但是他那一氣豪飲給人的印象又是那樣的刺激著人們的感官,不知何人從角落裏叫了一聲好,隨後便是一連串的叫好聲,劉泰雖然麵色稍微平靜了一些,但是絲毫沒有放鬆過警惕,他已經很是懷疑,這個壯漢是兄長請來的人了,莫不是要砸場子?


    “果真是真猛士,既然猛士能在我楚地之中贏得諸位的一片叫好,那麽自然我楚地也會有猛士的一席之地,給猛士賜座!”劉泰也不拖遝,直接安排了下去,侍者們顫顫巍巍的從這個壯漢身前路過,跑到了酒席的後方,準備按照二先生的吩咐,給這個來路不明的壯漢布置坐席。


    然而眾人意想不到的是,此時竟是一直沒有說過話的劉槐起身發話了。


    “諸位莫要驚慌,這位壯士我是相識的,他是三弟在揚州城中無意發現的一位閑漢,因為不通語言,反倒是受盡了欺壓,可能諸位都是來自於大宅院不太知道這些事情,不過我算是有幸得以一見。”


    劉槐的睜眼說瞎話讓劉泰直接是確認了劉槐就是幕後搗鬼的那個人,他成日與三弟劉紹在一起,其實也在起著兄長照看弟弟的義務,何年何月見到過這樣一名醒目的壯漢出現在他的視線之中過?


    如果沒有想錯的話,劉泰認為劉槐還會說這是在他來之前的事情……


    果不其然……


    “二弟可能有所不知,前些年來,因為父王繁忙,我也疏忽與三弟的照看,給城中許多人看了三弟的笑料,但是三弟的秉性卻根本不差,他還隻是個少年,看到了這樣一個受人欺淩的異邦人竟是主動伸出援手,給了他身上所有的銀錢,讓這名壯漢足夠去在城中覓一處生計。


    “這些……可都是紹兒親口對我說的,壯士,我說的可對?”劉泰轉向了那個杵在原地的壯漢,一臉微笑的說道。


    “沒……錯,謝……二位世子……當年的恩情……俺聽說今日城中權貴皆在……便想……想著……”壯漢點了點頭,uu看書 .uuknshu 但是話卻有些屢不清,他的漢話說的很別扭,聽得出的確是異邦人。


    “壯士是想說,想要展露頭角嗎?若是能夠給諸位露上一手,那我相信,這些見過真正世麵的人,也會被壯士的技藝所折服的。”劉槐接著他的話說道,笑嗬嗬的,看不出任何的虛假。


    壯漢隻是再次點頭,然後望向了盡頭,看向了真正那位坐於正座的男人。


    老楚王的確有些搞不懂,但是他也很少見到如此魁梧的壯士,幾十年的征戰,也隻有少數的外族人才能夠擁有這樣的體型,而那種人,基本上都是萬人敵,萬人敵在此,哪有不見識的道理?


    老楚王直接給了一個手勢,劉槐見父王許可,有些難掩心中的喜悅。


    “壯士想要什麽兵器盡管去招唿,常樓自然應有盡有。”他大聲喊道。


    而那壯漢隻是搖了搖頭,用強有力的胳膊錘了錘自己的胸膛,示意自己全憑自身的本事。


    如此一來,宴席終於是進入到了高峰時刻,劉槐欽點先前那位樂師奏樂,隨後便給與了一個手勢,順勢坐下,端起酒杯,準備細品,其實心中則是已經開始各種盤算了。


    而一直一言不發的李重霄一行人,此時卻終於是覺得可能宴席出了一些問題,雖是按兵不動,但是其實已經箭在弦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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