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差得很遠。」站在城樓之上,王悠眺望遠方,天高雲低,一派肅殺。她胃中突有一陣翻湧,撐著身子便開始幹嘔。


    謝道韞一瞧就有了猜測:「悠兒,你……」


    「我不要緊,」王悠揩揩眼角的淚,「我不會倒下的,我跟他打好了商量,堅持幾日,等到他父親來就好了。」


    得益於這一次嘔吐,王悠突然想起祝英齊重傷之因。她想和馬文才裏應外合,可未必賊匪不想來個裏應外合,於是找殷成韜,分別在守城衛士和婦弱中加緊排查,終於是在蘇恩大軍來之前揪出了幾個內奸。


    王悠始料不及,那個使計傷了祝英齊的女人居然是穀心蓮。她看著這個麵目猙獰的故人,心底一頓掙紮。內奸必須處死,可是如何跟蘇安交代?她有過一陣短暫的猶豫,但終究是轉過身,讓瓊練處理了這些人。劍劍戳心,無一幸免。


    蘇恩大軍攻城之日,因無內賊擾亂,眾人得以抵守。敵軍撞木突沖計敗,王悠趁機下令放箭,逼得敵退。當晚便有匪徒偷襲,被守城軍發現,長庚領軍再次逼退;同時繞東城門點火欲調虎離山者,也被信羽察覺,生擒迴城,囚於監牢。


    如此得三次勝利,城內軍民士氣更上一層。可到底敵眾我寡,隨著蘇軍攻擊愈烈,上虞情況岌岌可危。千鈞一發之際,馬文才終於趕來。


    自渠山一戰後,馬家軍內部就優化了傳訊方式。是夜天快亮時,當天空響起煙火之聲,王悠便翻身下床,確認了馬文才已攻入敵營的消息。俄爾鑼鼓聲起,城內軍民整裝待命,王悠下令開城門,眾人便抄著傢夥魚湧而出,從後方包抄,襲向敵軍。


    番外二十三


    天光大亮,戰事瀕臨尾聲。馬家軍夜間奇襲,先斬一將,嚇得叛軍潰散。後又有據守上虞城軍民支援,混亂之際,舊年王悠所用招數也被用上,趁蘇恩與馬文才糾纏之時,馬統派人大唿「蘇恩已死!叛賊投降!」,如此幾遍,叛軍敗勢已成定局。


    十四衛齊出,圍攻之下,蘇恩被馬文才斬落馬背,其餘小頭目除卻戰死,皆盡被擒,隻剩三三兩兩機靈的趁亂逃了。馬文才見好就收,不再強追,鳴金收兵,徑直向城內而來。


    戰後相見,別有一番難言情意。王悠內心五味雜陳,克製自持,一直看著馬文才向自己走來。但到了最後兩三步的距離,她終於是忍耐不住,奔投向了他懷中,淚水止不住地流。


    馬文才隻覺得慶幸,慶幸她還活著,慶幸她安然無恙。沒人能體會他一路的焦慌與恐懼,此生他再也不想有同樣的感覺。世上隻有一個王悠,沒有她,馬文才再也不是馬文才。


    慶功宴就設在祝家。為防敗軍還有後手,同時也為整頓軍隊,馬文才決定在上虞停留一日。縣衙大牢投了一堆賊匪,梁山伯理所當然就被關進了祝家。


    戰場清理、百姓安頓之事自有殷成韜調停,王悠派了四衛領兵去協助他,稍後就跟著馬文才往祝家莊去。對於這位昔日情敵,馬文才表現得十分大度,隻是因為思妻心切,一路都不曾放開夫人的手,直到和祝家二老拱手行禮時,才終於鬆開了一小會兒。


    因幾人身上各有狼狽,眾人也沒有多寒暄客套,簡單說明了情況後,馬文才便同王悠一道迴房更衣。也正是這時,他才發現王悠一塊護心鏡竟綁在了小腹上。馬文才下意識想說她,正要開口卻是一愣,隨即就聯想起之前收到的畫箋,話都說得不再利索:「九,九九,你……你真有了?」


    「我有什麽?」精神鬆弛下來,王悠也有心思逗他了,馬文才既然沒猜出來她小畫之意,那麽她聽不出他話中之意也很有道理可言。


    木藍與橘白都在憋笑,一個備著香湯,一個理著衣物,都豎起耳朵聽他二人對話。王悠脫至中衣後停下,解了頭發預備先洗,她抬手時,馬文才的手掌很自然就落在了她小腹上,鬧得人把原本想嗔的話就此消了,隻在嘴角噙著笑看他。


    「九九,是真的嗎?」馬文才又問,模樣與前幾個月無二,隻是話音中已帶了幾分肯定,「我真的要當爹了?」


    「沒那麽快,」王悠本想拉開他,一碰到馬文才的手背卻再也離不去,連帶著預備的停頓,也化作了止不住的笑,「他還很小,算一算,你還得等九個月。」


    馬文才無比雀躍,同時又生出另一股後怕來,他緊緊抱住王悠,既想說她又不忍苛責,最後隻能輕輕一嘆:「你怎麽那麽大膽?」


    「這可不關我的事,」王悠側過臉去親親他,隨後開始推卸責任,「我跟元元說讓他乖乖待幾日等爹爹來,他答應了,一點兒沒鬧我。唯一讓我難受的一次,還提醒我抓到了奸細。文才,我看元元以後一定是你的好幫手。」


    「好話說得再多都沒用,」馬文才一拍王悠,推她去沐浴,盡管王悠的話確實讓他高興,可是該有的規矩還是不能廢,「反正『秋後算帳』你也很熟了,咱們迴去後再慢慢說。我現在去找蘭姐,讓她來為你把把脈。木藍,伺候好少夫人,別讓她著涼。」


    馬家夫婦都到了府中,一直以來獻殷勤都不算成功的祝家大少夫人就更動起了腦筋。祝大少爺忙了半天,到處找不見夫人,迴房一歇,才發現她正埋頭苦讀著什麽。


    「嘿,我說,」他走過去拍上大少夫人的肩,唬了後者一跳,挨了頓罵才接上後半句,「你看什麽呢?進門後就沒見你看過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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