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悠這下是真覺得迷糊,整個人像踩在棉花上一般,飄飄忽忽,異常沒有真實感。她不由撫上肚子,脫口而問:「我真有了孕?」


    甲板上的人倒都笑了,一個個跟她道喜,「當然是有了!怪不得老爺說呢,小姐還是個孩子,怎麽就有了孩子?以後啊,當真是孩子帶孩子。」


    「爹爹呢?爹爹在哪兒?」王悠忽而害怕,她有一絲清明認為這不過是又一場夢境,但她又存著一絲僥幸,希望自己認為的現實才是夢境。無論哪個是夢,她都迫切地希望,能夠再見爹爹一麵。


    「阿爹!爹爹!」王悠唿喚著,又緊緊抓著母親的手,生怕她像以前那般突然消失。船應當已經駛出很遠,可是江霧瞬間的驅散,即刻便讓她看清楚了岸上的情景——王世襄帶著一眾護衛,一字排開,與馬文才行對峙之勢,並不讓後者有接近船隻的機會。


    「阿娘?」王悠仿佛聽見馬文才的唿喚,她覺出勢頭不對,驚惶地望向母親。桓翎握著她的手,眼裏已不再有剛才的喜色,她嘆出一口氣,叫來碧遊扶著王悠後才道:「九九,迴船艙去吧。」


    「不!出了什麽事?爹爹他……」她不敢再說。


    桓翎似乎也有不忍,但她更厭惡長痛,因而直白對女兒說道:「不過是一個太守家的公子而已,迴去以後我們就把他忘了。至於孩子,多一個孩子罷了,我們家還養得起。」


    不!


    王悠的心在強烈抗議,可在當下,因為極度的驚訝,她張開嘴,卻半個字都說不出來。岸上,馬文才的唿喚和父親的斥責與阻攔聲越發清晰,近處,一船人的麵容都變得冷漠而□□。碧遊扶著她小臂的手頃刻間轉成了鉗製,連珠也趕上前要製住她的另外一邊。王悠心慌意亂,用力掙開了束縛,跪倒在母親麵前,哭著求她放自己迴杭州。


    可是母親的聲音陡然變得冷極了:「我們不會再迴杭州了。」


    「母親,母親,讓我再見見他,我愛他,母親,求求你!」往日有連珠妙語,此時一切不複,反覆的詞句間,滴落的隻有串串淚珠。父親和母親怎麽會不懂愛?可是為什麽不讓他們相愛?是因為世俗?因為理法?還是因為其他?


    哭聲漸息,周遭的聲音漸弱。霧氣瞬間再變得濃重,濃得遮蔽了天日,再看不清所有。她在何處?爹娘在何處?馬文才又在何處?天地間恍若又隻剩下王悠一人,她充滿恐懼地站起,在小步的挪動中大聲唿喚著他們,可是一點迴音也沒有,就連她的喊聲,也似細針入海,被吞噬得毫無蹤跡。


    她害怕寂寞,尤其討厭無星無月甚至無風的黑夜,在這樣的夜裏,她更不願意打燈,因為燭火的微光隻會讓她覺得更加孤寂。


    山間鮮少有這樣安靜的時候,不知為何,連蟲鳴聲都沒了。王悠默默地肅立在學舍門前,緊緊地盯著那一道關得好好的大門,明知自己不可能進去,卻還是不願意離開。


    從醒來到現在,大抵已經有三四刻鍾,她也在此差不多站了三四刻鍾。噩夢那麽突然,又那麽長,清晰的記憶使得她的心裏始終縈繞著一股揮之不去的後怕。


    馬文才遠遠而來,同樣沒有持半點燭光,是以到了近前,他才發現黑夜裏還有另一個睡不著的人。他的必經之路,也隻會有那麽一個必在之人。所以不用細看,他開口便叫:「悠兒。」聲並不大,但在寂寂中撕開一條縫。於是夢境開始被迴收,從頭崩壞,碎得漫天,再消失在黑暗裏。


    王悠怔怔地看了馬文才一會兒,天太暗了,還是看不清他的樣貌,可至少這次,她能真實地感覺到他的存在。她若無其事,慢步上前,再小心翼翼地環住馬文才的腰,身體緊貼著他的身體,言語中帶了點慶幸,更多則是委屈:「我做了個噩夢,睡不著。」


    馬文才何嚐想過有一日會有人跟他說這句話?好在他雖不知道怎麽安慰,抱著王悠的動作還很是熟練。一旦他有迴應,王悠的心便能安定許多。


    漫漫長夜,已經不知漏去多少。二人心知肚明他們這一次不期而遇的相會不能持續太久,王悠很快就放開了馬文才,而馬文才也斷然放棄了渴望著的對她的傾訴。


    其實不說王悠也明白。這一場相遇,已經足夠說明問題。她凝視了馬文才一會兒,終是握了他的手攏在掌心,下定決心道:「不論你決定如何,我總會你身邊。」


    太守想買玉無瑕進院,隻因玉無瑕長了一張和馬夫人一樣的臉。他過去不懂得如何示愛,傷害馬夫人太多,如今隻想在這個替身身上做一點補償。情有可原,卻很難兩全。


    「我爹,他對你有什麽要求?」知父莫若子,馬太守的行事做派馬文才再清楚不過,王悠掌握到的那麽多信息,必然不是白得。但此迴他還是有一點未曾預料,隻見王悠搖了搖頭,並不勉強地說道:「他隻是向我提了一個請求。準確說來,那請求其實是向你提的,他想納妾。」


    馬文才並不相信:「哪有父親向兒子徵詢這種事的道理?」王悠並沒有把玉無瑕和馬夫人容貌相似的事情告訴馬文才,因為她看過祭台前的畫像,也在馬太守處得到了確認,馬文才已經記不得他母親的樣貌了。那時他年紀還小,到了有能力繪出一副畫像的時候,他的記憶早已模糊。要有一個人侵占母親的位置已經夠讓人難受,她並不想讓這更具致命性的一點來摧毀他。她順著他的話往下:「照理來說是如此,但原因之一,是因為我們在枕霞樓碰著了麵,以我如今和你們家的關係,作為長輩,他總得有一番說辭才好。更重要的是,他很愛你,所以才會在這件事上徵求你的意見,說到底,整個家裏,他最重視的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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