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裏胡哨。」郎月抱著劍,並不怎麽欣賞得來這般賣弄。華敏一笑,隻是湊近了些,悄悄與她言道:「此並非刻意,隻是因著畫幅有距,為使筆畫連貫,特特設計出這些動作來而已。你莫要覺得這隻是譁眾取寵,實則要把台上這些都畫下來,也很耗費體力的呢。」


    兩兩一組,恰成四季。四時之景,各不相同。果然在大體輪廓顯現之後,王悠便不再加入舞蹈動作,僅是拿著細毫在絹麵上填繪。幸而日頭升高,絹上筆墨幹得愈快,王悠不必擔心墨盛處有垂珠流落,所救之筆也無須添補過多。


    「啊呀,當真是知書達禮,有慧心巧思!」馬太守捋著鬍子,滿麵春風。畫作半成,他忍不住便誇讚起王悠,自然,也是為了後續的提親做鋪墊。


    王世玉當然也曉得他的意圖,不過兒女婚事自當先問過兒女,況且王悠年紀太小,他與夫人多少還有些不舍。是以山長夫婦臉上始終保持笑容,言行之中卻並不透露意向。


    馬太守隻好將目光再轉迴台上,半柱香之後,他才又問:「卻不知這些畫留於台上仲有何意?」


    「是為接下來的舞。」褚聞之謙謙而答,若不是他出聲,馬文才幾乎忘了這人也跟著王悠來了杭州。他悶哼一聲,又不得不支起耳朵去聽褚聞之的解說,概因王悠將今日的一切安排都對他保密得緊。驚喜?倘若沒有其他男人在場,他確實很樂意將她的決定當成驚喜。


    說話間,畫成的王悠已經退場。隨著她離去,訓練有素的僕婦又動作輕靜地將作畫用具撤了下去,但八扇屏麵卻未曾挪動,叫舞台邊的人並不能欣賞得完全。


    「各位且稍安勿躁,悠姑娘的畫作稍後會留於廊下展示,兩日才收迴,大家屆時盡可盡情欣賞,不必急於這一時。」


    褚聞之出來主持了局麵,在王悠未曾現身之前,他又指揮著新到台上的樂人,先行演奏了一曲《淇奧》。


    那一眾樂師,原也是他門下養的。此迴王悠至廣陵,他去拜訪,聽聞樂舞之核,興趣之至,便決意鼎力相助,出借了他們月餘,就為著今日這一遭。


    馬太守聽他說起前因,微微眯了眼,捋著鬍子在心中計較,隻道這褚家二少三番兩次為著王悠鞍前馬後出手相助,卻不知二人什麽關係,又不知此人是否也別有用意?


    低聲喚了侍從,正要尋馬文才來問,不妨原先還在台側的人竟不知什麽時候已經遁去。馬太守環顧四周再掃了一眼,無果,隻得一嘆,擺擺手要侍從迴了原位。


    馬文才倒也不是無端而走。他原也是等著王悠換完衣衫再出場,但她去了沒多久,郎月便轉迴前頭來叫了他去:「王悠的劍斷了,她說你那裏有。」


    話中的前一把劍,是指舞蹈專用的軟劍,劍身較薄較輕,更易舞弄。而馬文才那裏存著的,是他叫人為王悠量身定做的青鋒,比普通的劍稍短,寬麵也窄了些許,用這兩處的變化減少劍身的重量,如此更易她揮使。現時前者斷了,書院裏能替代的,勉強隻有他那一把。


    「怎會如此?」他急急而走,順道問了一聲郎月。然而後者隻迴一句冷冷的「不知道」,便與他分道,重新躍上了行廊的木樑。這一比之下,華敏都顯得可愛多了,要不是王悠說她就是這個性子,屢屢攔著他二人起衝突,馬文才當真不會饒過郎月。


    除了這一柄長劍,另還有一對她未曾見過的短劍,在她離開時鑄好,如今也被馬文才一併拿了來。劍身刻有蟠螭紋,王悠一瞧就喜歡得緊,趁著屋裏人不注意,飛速在馬文才臉側啄了一下,滿眼笑意地謝他。


    馬文才的聲音頓時柔了下來:「隻要你喜歡,多打幾把也無妨。」


    「我要那麽多做什麽?」王悠歪著頭笑,單取了那把長劍在手,吩咐木藍把短劍收好,隨即就要牽著馬文才的手往外。


    一拉,卻沒動。「我想看看那柄斷劍,是來的時候壞了嗎?」


    「也許吧,」王悠撇撇嘴,「我們來的時候很小心,但也許它就是經不住奔波。」


    她說這話,連道了兩個「也許」,馬文才會意,明白王悠也是認為此事有蹊蹺,因而還想往內。但王悠卻是牽著他不放,她睜大眼睛問:「你究竟是更想看我跳舞,還是更想要那柄斷劍?」


    第十章


    這支舞的創作,源於另一個耳熟能詳的故事——《木蘭從軍》。春夏秋冬,正對應了木蘭不同階段的人生經曆。


    畫幅之上,春花爛漫,綠意盎然,有開闊庭院,落花垂紡。時樂緩而舒,舞靈而秀,衣裙數次翻飛旋轉,盡顯少女天真快活。


    後花枝緩緩而起,花家有女初長。一俏一笑間,再動時,臂上披帛忽而滑落,似是無意,卻有琵琶聲恰時一轉,於合奏中現出別樣音調,似馬蹄亂踏,嘈而難止,隨即編鍾急急混入,大有鳴金之勢。


    鼓聲轉而變快,木蘭疾退幾步,有驚惶亦有掙紮。台下人癡癡,台上人則隨著編鍾之聲一次次定點動作。終於,木蘭的釵環掉下,手中的花枝也換成了青鋒寶劍。夏末的荷塘,再沒有點點細雨,亭亭少女執劍,奔赴遠方。


    辭爹娘,至黑山,迴首望,但聞胡騎啾啾。秋日的邊關,肅蕭一片,塞土胭脂凝,再見隻遠山。這一段劍舞,先時並不暢意,隻據一句「離鄉無我願,殺戮亦作非」,因而用力不多,招式也柔,雖不覺畏縮,但也見孱弱。然隨著樂聲漸起漸急漸響,缺少的氣力便一分一分被加上,身體動作的開合也躍到最大,隻不過動作越發單一,到最後僅剩下擋與刺——這是真到了戰場,也是真成了戰場猛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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