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廊之外是燦爛的日光,陸安的身影踏出餐廳,便被那灼目的光淹沒。


    陸曉心中一片悵惘,把東西拿迴車上,王玫正坐在後座掩麵哭泣,陸晨也是一言不發,應該是還在怪他。


    陸曉把東西放迴車上,讓陸晨開車先迴去,他蹲在餐廳門口,頂著烈陽抽了一根煙才起身離開。


    他已經許久沒去父親墓前看望了,身為人子,這些年經常忘記父親的忌日,王玫這人平日裏雖然百般驕縱,但在這事上也時常念叨他,讓他別忙著家顧不上,連老父親也不去看幾眼,說出去,人都以為他是個不孝子。


    在路上買了瓶好酒,一盒好煙,他也不知道父親生前喜歡什麽,和他為數不多的相處中,就見他喝過幾次酒,抽過幾支卷煙。


    他從小被寄養在姑姑家,母親在他還是嬰兒之時就去世了,父親當年是個名人,做手工藝,辦學校,整日天南地北的跑,去找尋,去傳承,他根本沒有時間照料他這個兒子。


    陸曉小時候也叛逆,跟人打過架,學過壞,但父親也隻是罵他幾句,他總覺得父親對他還不如那些外人,他犯錯,他倒寧願挨一頓打,但是沒有,父親對他永遠是和和氣氣的。


    後來他長大了,自己出去闖,和父親的聯係更少了,後來愛上了陸安的媽媽,結婚一年,當初的熱情和愛竟然就被耗盡了,兩個人衝動離了婚之後,才發現懷了陸安。


    陸安母親雖然柔弱,但骨子裏卻強的很,賭氣把陸安生下,想要獨自撫養,但她家裏不同意,想要扔掉,還逼著她背井離鄉去打工賺錢養家。


    當時他也不想撫養孩子,覺得自己還年輕,不想被孩子拖累,父親知道後,頭一迴打了他,當著宗族大大小小同鄉的麵,他覺得顏麵盡失,一氣之下斷絕父子關係,就跑了,父親卻連夜去陸安母親家把孩子抱走,就這樣撫養了十八年。


    陸曉也心安理得地過了十八年。


    來到父親墓前,這裏依舊很幹淨體麵,陸安時常迴來清掃,他每次來總會看到尚且新鮮的橘子和花草,將煙酒放在墓前,他隻是沉默,從兜裏拿出剛剛餐廳拿的濕紙巾,擦拭著墓碑。


    想來,他真的是老了,看著一塊墓碑竟無聲地落起淚來,想起年輕時做的那些混賬事,沒好好孝順父親,也沒好好撫養女兒,現在後悔又有什麽用呢,想他快要年過半百的人了,還不如一個小姑娘懂事。


    陸安本想迴老宅待著,但想著工作不想耽擱,便還是決定坐車迴公寓,心情鬱悶,想睡一覺又睡不著,想起今天陸曉那無助的目光,覺得自己說話不留情麵,定是讓他傷心了,想起以前爺爺說過的一句話。


    “人隻有到了一定的年紀才會想著彌補以往留下的遺憾,不是說他們以前不想彌補,就是他們心裏還沒有一個聲音催著他們,但是,那個聲音出現了,催著,催著,卻已經來不及了。”


    陸安趴在窗台前看著魚缸裏的小魚兒,認真地思考著這句話的意義,她也不知道她和陸曉算不算已經來不及了,小時候,她也像其他孩子一樣,想要爸爸媽媽的愛,那時候大家都不太懂事,同學們無心的玩笑,有意的孤立,讓她很難過,不過,還在她還有爺爺,她成長至今,她真的覺得她並不缺少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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