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閱眼神一斜,老遠地白了一眼尹梔柔,抬腿就走。


    沒想到能在商場碰到她,真是冤家路窄。


    尹梔柔走上前,拉住他的袖子,“你先別走。”


    他冷冷地睨著她的手,吼道:


    “你想幹什麽?!”


    尹梔柔鬆開,畏縮地後退了幾步。


    他眼神裏壓著火,餘光卻注視到圍住付淵深的人群,正向他這邊看來。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淩閱一把抓住她的後頸,強迫她彎下腰,二人鑽進了商場裏的親子小火車。


    付淵深捂住額頭,站直身體,發現老頭兒早已不見蹤影。


    他循著眾人視線看過去,也一無所獲。


    奇怪,他怎麽感覺,付景承好像一直在他身邊。


    這陰魂不散的感覺,讓他整個人很不舒服。


    “我沒事,可能是最近出差過於頻繁的原因,繼續吧。”


    “付總真是勞苦功高,年輕有為啊!”


    他擺了擺手,示意客套的話不要再說,做了一個深唿吸,繼續向前走去。


    商場裏的小火車從他身邊開過,開出去不遠,聽見裏麵傳來一個響亮又俏皮的口哨聲,打了幾個彎兒。


    付淵深怎麽聽著,怎麽像是打趣的。


    真是晦氣。


    尹梔柔坐在小火車裏笑,“你怎麽神經兮兮的?”


    “你懂什麽?別以為我原諒你了,沒有同理心的家夥,我淩閱就是餓死冷死,也不會再迴去找你。”


    淩閱看都不看她一眼,沒好氣地迴了句。


    小火車停下,他腰一弓,跳了下去。


    尹梔柔站在原地看他,眸光諱莫如深:


    淩閱,如果你真的不再迴來,那就是我誤會你了,可你如果迴來找我,我一定要撕開你的麵具,看看你究竟是誰!


    淩閱給付淵深添的堵,顯然還沒完。


    一樓噴泉廣場,一個美女正在彈奏古箏,旁邊的音響很是給力。


    淩閱幾步走上前,跟女孩耳語了一番,神不知鬼不覺地掏出幾張鈔票偷偷塞給她。


    女孩會心地點了點頭。


    付淵深算是一早被嚇破了膽,加上小火車裏那詭異的口哨聲,讓他心神不寧。


    他揉著太陽穴,沒有心情再視察下去,眼瞅著快到了一樓,不覺鬆了口氣。


    人剛從扶梯下去,一首《十麵埋伏》應聲而起。


    古箏聲蕭瑟流轉,頗有種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悲壯,好像在等待一場英勇赴死。


    《十麵埋伏》……箏……


    付淵深突然聯想到過去的某些人,某些事情,抬起頭,眼神一僵,神經似乎被箏聲徹底擊潰。


    運營總看到付淵深一臉驚異的表情,以為是被音樂征服,得意洋洋地說:


    “付總,從音樂學院高價請的女學生,彈得很帶勁吧!”


    付淵深迴過神來,抹了一把額頭,眼神凜冽地望向他,怒斥道:


    “以後商場裏再放這種陰間東西,你們就都給我滾蛋!”


    付淵深病了,連夜迴了禦城。


    給老爺子傳的話是,出差連軸轉,累病了。


    淩閱聽鍾管家說完,強忍住笑,一本正經地說:


    “鍾叔,我一定向我哥學習,你跟爺爺傳達一下我認真的態度唄。”


    “小少爺,你也得趕緊迴來,替董事長分憂才是。”


    淩閱邪惡地笑了笑,“我就是憂,有什麽好分的。”


    鍾易無話可說,叮囑了幾句就掛斷了。


    尹梔柔整晚沒怎麽睡著。


    事實上,在搬到洛城的這些時間裏,半夜突發高燒,已不是什麽稀奇狀況。


    沒有人照顧,沒有人知曉。


    能爬起來,就自己吃藥,爬不起來,就迷迷糊糊挨到天亮。


    繼母說對了一件事:她不僅失去了一件重要的東西,日後還會重複審視自己的痛苦。


    日複一日,她煩了,沮喪了,可她還這麽年輕。


    代理的畫廊說,禦城下個月有場拍賣會,她滿心祈禱自己的畫能賣出個好價錢。


    存夠了錢,她就出國,去詹姆斯博士那裏做係統的康複治療。


    哪怕恢複不到原生的水平,哪怕還是不能畫畫,隻要不會再這麽痛,她就心滿意足了。


    她渾渾噩噩地睡過去,夢中居然夢見淩閱又迴來了,這一覺,她覺得睡得十分晦氣。


    周末臨近晚飯時間,不知道是什麽人,按響了她的門鈴。


    她打開門,看見淩閱一個人,孤零零的站在門口。


    尹梔柔左右打量一下,看見這小子並沒有帶行李箱。


    “你來幹什麽?”她拉下臉,語氣十分冷漠。


    他識破了她的小心思,笑道:


    “行李箱不抗你扔的,沒敢和人一起帶來。”


    “你真聰明,知道我要轟你,慢走不送!”


    她趁他沒反應過來,眼疾手快地關上了門。


    “真是自取其辱,敬酒不吃吃罰酒。”


    淩閱一臉怒容,本打算來找她攤牌的。


    他不樂意了,決定來硬的,把人抓來直接審問就完事兒。


    乘電梯的人有點多,好不容易到了一樓。


    剛出電梯,突然,一雙纖細柔軟的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一時間,不知道自己是在高興,還是有點委屈,還是有什麽別的情緒。


    可還是裝作生氣的語氣,嫌棄道:


    “尹梔柔,快放手。”


    那雙手沒有鬆開。


    淩閱兩手把住那雙手,突然感覺有些不對勁。


    尹梔柔的手總是冰涼冰涼的,而這雙手分明熱乎著。


    “你是誰?”


    他警覺地拉住那人一隻手,一個反扣,將他壓在身下。


    “唔好痛,是我,顏修,你的鄰居。”


    顏修痛地嘶哈嘶哈地倒吸冷氣。


    淩閱手一鬆,將他推了出去,冷冷地說:


    “我跟你熟麽,上來就捂我眼睛,你手髒不髒?”


    顏修一手揉著左臂,臉上卻毫無慍色,一臉溫和地走向他。


    兩人之間,大概隻隔了十幾公分。


    淩閱本能地往後退了一步,眼神裏滿是生人勿近的警告。


    “別離我那麽近!”


    顏修聞聲,淺淺一笑,覺得他這副強勢的樣子,真的好迷人。


    “怕什麽,我又不能吃了你,淩閱,我想跟你交個朋友。”


    淩閱一臉冷漠地抄著兜:


    “我跟你這種娘裏娘氣的男人,沒有什麽想交朋友的想法呢。”


    “那是因為你沒有遇到有趣的靈魂。”


    顏修幹脆地反駁了他,笑眯眯地從口袋裏掏出一張名片,遞了過去。


    淩閱兩指夾住名片,直接甩了出去,轉身就走。


    “你不迴家吃飯嗎?梔柔邀請了我。”


    得!他剛走,床墊都沒涼呢,家裏又來新男人了。


    淩閱彎腰撿起那張名片,攬住顏修的肩,笑眯眯地說:


    “好兄弟,咱們迴家吃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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