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打給蘇晴子:


    “晴子,柔柔去你那兒了嗎?”


    “我出差了,她沒迴家嗎?”


    “噢,她去買東西了,剛看到她的消息,沒事了。”


    淩閱注視著沙發上,有尹梔柔的包,桌子上散落了幾個空啤酒瓶。


    這麽大雨,會去哪兒了呢?


    他決定等等看。


    門外有人敲門,淩閱走去拉開門,一個阿姨拿著手機問他:


    “小夥子,這是你家姑娘嗎?”


    外麵雨下地好大,淩閱撐著傘,仍然被淋透了。


    遠遠看到小區池塘旁邊一棵樹下,站著一個孤魂野鬼。


    不是別人,正是垂著雙手,淋成落湯雞的尹梔柔。


    此時狂風大作,一道閃電照亮了天空。


    淩閱顧不得別的,扔了傘,疾步上前,把人單手從樹下抱了出來。


    一道天雷轟隆隆地劈下。


    “不要命了!電閃雷鳴的,你站樹下?”


    他站在雨中,衝著她大吼。


    “沒了,沒了,都燒沒了……”


    她整個人像丟了魂兒一樣,對他的憤怒置之不理,閉著眼睛在哭。


    淚和雨水攪合在一起,溫熱中和了冰冷,痛苦來地悄無聲息。


    淩閱歎了一口氣,撿起雨傘,攬住她往單元樓裏走。


    可她不知怎麽了,跟塊木頭似的,腳底下像是粘了膠,走走停停,停停走走的。


    淩閱不耐煩了,身子一蹲,單手環住她的大腿,把人扛上左肩,好歹弄迴了家。


    “哎呀好疼,果然還是沒好利索,都怪你。”


    他轉了轉左邊胳膊,看著頭倚著玄關櫃的她,兇道:


    “渾身都濕透了,給我站在這裏別動!”


    淩閱讓她靠玄關站著,她就乖乖站著。


    自己則脫掉上衣,去衛生間拿來兩條浴巾。


    一條披在她身上,另一條給她擦頭發。


    “真是要命。想過麻煩,沒想到這麽麻煩,以為自己是富蘭克林還是牛頓啊,暴雨天站樹下找啥靈感呢?”


    她的淚珠越凝越大,終於忍不住,又從眼眶滑落下來,嘴裏仍舊嘟囔著:


    “沒了,沒了,都燒沒了。”


    “尹梔柔?”


    他掰過她的臉,注視著那雙空洞無神的眼睛,想起下午葉蕭北的話。


    即使還沒完全論證其真實性,心卻不由自主地,像被刺紮了一樣的疼。


    “什麽燒沒了?”


    他把人攬進懷裏抱著,輕輕拍著她的背算作安慰。


    可是,她真的好輕,他真怕稍微一用力,給她拍散架了。


    尹梔柔下午受了極大的刺激。


    手機收到一條匿名短信,提醒她看看自己的郵箱。


    最新的一封郵件裏,附件是一條視頻:


    在那熟悉的院子裏,燒烤爐上,她的那幅《粉櫻》逐漸被火苗吞噬。


    視頻背景音裏,尹梔窈狂妄地笑著,瘋子一般大喊:


    “燒吧燒吧,燒個精光去陪你的主人吧!”


    她還活著呢,尹梔窈已經在盼望著她去另一個世界了,好歹毒的心。


    最難過的是,她斷了手之後,再也沒畫過畫,以後也不會再有新的作品了。


    那幅藏在畫室裏的《粉櫻》被毀,表示她落鎖的畫室,已經被繼母娘倆接手處理了。


    一時間,天旋地轉。


    尹梔柔失了理智,渾渾噩噩地拎著包跑迴來,喝了不知道多少酒。


    一時頭腦不清,哀傷襲來,站在小區池塘旁邊,腦子裏卻隻能迴憶起那些痛苦。


    很快,在酒精的作用下,那些痛苦讓她意識逐漸模糊。


    外麵下著大雨,她卻在雨中逐漸麻木。


    淩閱嘴巴碎碎地埋怨著,拍著拍著覺得不對勁兒。


    尹梔柔突然像是沒了筋骨一般,整個人向他倒了過去。


    “哎,你怎麽又占我便宜?”


    淩閱左手抱住她,側頭一看,她昏了過去。


    尹梔柔不知睡了多久醒來,素淨的小臉更顯憔悴,兩手緊緊裹著懷,看起來很冷的樣子。


    一隻手在她眼前揮了揮,“醒了,女菩薩?”


    “你說什麽?”


    她迷迷糊糊睜開眼,一雙秀眉微蹙,櫻唇微微張開,有種破碎的美感。


    淩閱的劉海好像剛吹幹,看著有些炸毛,身上的奶白色毛衣看起來很溫暖。


    他站在床邊彎下身子,兩手扶住膝蓋,嘲弄她道:


    “誰家好人打雷下雨天去樹下站著啊?等著雷公把你做成燒烤啊?我把你抱迴來,救了你的命,賞我功德一件,你不是女菩薩是什麽?”


    尹梔柔捂住額頭,下午發生的事情,讓她心痛地不敢去迴想。


    看著自己裸露的胳膊,她一驚,掀開被子角,看到身上穿地是一套藍色蠶絲睡衣。


    不過,這衣服不是她的,是淩閱的。


    “你對我做什麽了?!”


    她幾乎彈坐起來,突然感到頭一沉,重新歪倒下去。


    淩閱聳聳肩,“你被淋地透透的,衣服確實是我換的,不過我啥也沒看到,也不感興趣,不放心可以報警。”


    尹梔柔將信將疑地瞅著他,一言不發。


    反倒是他急了,好像玷汙了他的清白似的:


    “好心當成了驢肝肺,不讓別人幫你,有本事別在別人眼皮底下尋死覓活啊!尹梔柔,你是真的自私,萬一出了事兒,這小區房價得大跌。”


    他鼻子皺了一下,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你抱著我哭,然後昏了過去,自己主動投懷送抱,轉過頭來要罵人虎豹豺狼,你的心比熊瞎子還黑呀!”


    她開了口,鼻音很重:


    “你今晚怎麽這麽多話,難道是心虛的?”


    尹梔柔嘴上這麽說,心裏還是挺感謝淩閱。


    今天多虧那小子大發善心,下午突然降了溫,要是沒這外套,恐怕她人早已陣亡在蕭瑟的初秋裏了。


    跟葉蕭北對陣也很精彩,她能明顯感覺到,葉蕭北對她強硬的控製欲有所收斂。


    淩閱哂笑一聲:


    “才沒有,剛才哭夠了嗎?”


    “嗯。”


    “跟我說說怎麽迴事,說不定,我能幫你出個餿主意報報仇啥的。”


    尹梔柔看著他,心想,她可算是找對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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